火鍋店的蒸氣與傷口
我常說自己神經粗,很多事都反應得慢。
但那天,我太清楚自己的手,是怎麼被那把刀割開的。
我們一起開早,他刷鍋,我切菜。蒸氣裡他的身影模糊,袖子捲到手肘,前襟濕了一半。
我沒在看手裡的刀,只在看他怎麼用力刷鍋。
然後刀鋒一滑——
傷口不深,但血很快湧出來,沿著指節往下滴。我愣了一下,他已經過來了,低聲說:「別動。」
他拿紙巾、酒精棉、OK繃,動作熟練,一句話也沒多說。我坐在冷氣機旁,他蹲著替我包紮,眼神專注,像是這只手不屬於我,而是他要守住的一個責任。
我知道我不能再上晚班了,傷口不能碰水,更不能打鍋。
我看了他一眼,他好像要說什麼。
我抬起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那一刻他停下來了。
我沒說話,只是很輕很輕地搖頭。
我想讓這個時刻,留在這裡就好。不要被打破,不要被說出口,不要變成什麼責任或交代。
我們之間,不該說破什麼。
下了早班,店長來訊息,說我晚上不用上班了,說有人替班了。
我沒問是誰。
只是晚上吃飯時,一邊拆著繃帶,一邊想到他眉頭微皺的樣子。
不是疼,是專注,是什麼都沒說的心疼。
他從沒追過我、沒多看我一眼、也從未越界。
可那天早上的血與蒸氣與光,我永遠記得。
那是我們之間,最靠近,也最安全的距離。
我握住他手臂時,他沒有躲。
他也沒有問我為什麼。
我想他知道,我不是會隨便碰人的人。
更不是會示弱的人。
我不輕易喊痛、不隨便喊累,火鍋店晚班的人手一向不足,哪怕割到手、燙到皮,我都能一聲不吭地做完收場。
但那天不一樣。
是我先失神,是他先靠近,是我伸出手,是他沒退。
他的皮膚很燙,那是我第一個感覺。
不是體溫,是他當時整個人都在動,剛洗完鍋、汗還未乾、手臂還殘留清潔劑的氣味。
我輕輕握著,不敢用力。只是想留住那個片刻。
他靜靜讓我握著,像什麼都懂,又什麼都沒說。
不是情侶間的親密,也不是朋友間的安慰。
那是一種非常稀薄、幾近透明的溫柔——
像傷口邊緣貼住OK繃的那層布,不黏肉,但貼得剛剛好。
晚上沒人上班,他一個人頂到十二點。明知道沒有人也不讓我去。
讓我誤解是他的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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