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88）

記得很久以前，有一位來自異國的博學者，他來宣揚自己的學說，吸引了很多人參加。但現在我們可以在課本上看到他的結局，不那麽好，但也不算太糟。作為離開地球論的反面，他的錯誤計算，警醒着每一個從學院畢業的人。每一個在緑燈時，絶不旁顧，堅定走在人行道上的人，其實都是一個相信制度，遠大於相信自己的人。我不能說他們，不值得尊敬，但以為內這種堅信而被撞死的名字，也隔上一段時間，就會登記在本子上。我們可以相信機器，但機器一樣會犯錯。

教授告訴過我一件事，除了我，她沒有再講給誰。那還是在宇宙中心的歲月，她又一次正走在路邊，就聽見一聲巨響，然後某個宇宙中心的人——反正穿着那裏的藍白色制服——就躺在地上，沒了聲息。車上下來一個驚慌失措的司機，她打着電話，似乎在說着什麽。教授走近了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試圖看看她發生了什麽。

救護車和警車趕過來的時候，一切和最初一樣，教授走過去，沒有改變什麽，只是讓自己剛換的一條藍色牛仔褲沾上了血跡。

回到宿舍，她立即換下來褲子，試圖洗乾淨它。可剛剛泡好，就停水了，後來才知道那個被撞死的傢伙，就是宇宙中心唯一的水管工，他本來是要去修理一次緊急事故的。

「你想說什麽？」我聽了半天，耐心也沒有現在這麽好，所以就打斷了後續的故事。

教授彼時已經很嚴肅了，她說：「血漬很難洗乾淨，說實話，這幾本不可能。」

「也許有什麽——」

「不。」教授打斷我的敷衍，說：「沒有什麽能幫我們，那條褲子洗出了一個洞，然後被我扔掉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舉起杯。裏面不是尋常喝的葡萄酒，教授那天打開的是一瓶白酒。教授也舉起杯，我們碰杯，然後喝下去。我不知道，她那時到底想些什麽，我喝酒的時候，被辣得要流淚。

如今，我們都已不再喝酒了，我喜歡上了咖啡，或者說咖啡喜歡上了我。總之，這沒什麽兩樣，畢竟語言總是蒼白的，它們約束着我們，就像機器人一樣會約束它們的造世主。

黑暗的隧道，前面漸漸有了光，我已經慢慢看清了四方的距離，也看見了我自己的手腳。

眼看又要回到陽光之下，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背上立刻起了一片鷄皮疙瘩。

我回頭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但在看不清距離的深處，恍惚有一些緑點亮着。

我加快幾步，走出了隧道，外面和進入隧道之前一樣安靜無聲，唯有明亮的光和長長的街道。

一聲口哨慢慢想起。

我的身體，其實比我更懂得如何取悅自己。

沒有人能夠讓我們不快樂，除非我們自己先同意對方的惡意。

我要向前走了，就像每個人都走在自己該去的方向之上。

當然，口哨會陪着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