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余生

京城的将军府，占地虽不多，院中却别有情调。

一角小院种着些茶树，是林璟亲自挑的嫩苗，说是“日日闲坐，需些风雅”。初春时节，新芽已吐。

她挽着袖子，在树前拨叶掐尖，纤手柔软，眉眼间却带着昔日的凌厉。

霍宁晏立在不远的回廊下，披着一件半旧常服，袖口还未收拾整齐。看她许久，终是低声唤了句：“你不是说让我陪你练剑？”

她头也不回，“种茶比较重要。”

他忍笑，踱步而来，手里还拿着她叫他摘的茶筐。

“霍小将军，”她语调悠悠，“你动作这么慢，搁军中不是早被你师父骂死了？”

“在军中我一向利落。”

“那如今是变懒了？”

他将茶筐递给她，“是将军夫人太唠叨。”

“我唠叨？”

“你天天叫我‘霍小将军’，不唠叨？”

她挑眉一笑：“我喜欢叫啊，怎么了，霍小将军？听得不爽？”

他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一下，“你就欺负我不会还嘴。”

“你敢还嘴？”

他咳了一声，老老实实提着水桶去浇茶树了。

“霍小将军，”她笑盈盈回头，“你水提歪了。”

他低头看看水桶，面不改色：“是地不平。”

“你剑拿得挺正的，水提不平？将军在军中也是这么敷衍的？”

“我敷衍，你还能嫁我？”

她假意叹气：“也怪我年轻时眼神不好。”

霍宁晏弯腰凑近她耳侧，低声道：“那如今眼神好点了吗？”

她偏头看他，明亮得像春天湖水，“嗯，好得很，知道往哪儿看，哪儿不看。”

他说：“你别逗我。”

“我就是要逗你，”她一本正经，“谁让你小名不叫‘茶’？我采茶，你不就该被采？”

他忍不住失笑：“你最近话多。”

“你最近也宠得太纵容。”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像一瞬间都回到那年初见时，隔着风雪、隔着纸笔，遥遥猜测彼此的模样。

——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院中影子交绰。

小练武场上，两人交手。

林璟虽非武将出身，却胜在身形灵巧、步法快狠，偏偏每次出剑都带着三分玩心。

“你后退一步。”

“你握剑虚了。”

“你这剑比我十岁时写的文都没劲。”

霍宁晏额角抽动，剑势一收：“你打人可以，侮辱我的字不行。”

她剑锋一挑，“不如你回军营练字去？”

“我若真走了，你不得后悔？”

她眨眨眼，忽然软声唤：“霍小将军～”

他冷静地低头避开：“不吃这套。”

她笑弯了腰，把剑往他手上一拍：“快扶我回屋，今日午后要点点心吃。”

“刚才不是还说练剑？”

“我练够了，你呢？霍小将军，你陪不陪？”

他将剑收入鞘，伸手牵起她：“你若叫我一声夫君，我就陪。”

她斜睨他一眼，状似认真：“霍、小、将、军。”

他认命笑了：“……我怕你真养成习惯，将来朝堂也这么喊我。”

“我才不上朝。”

“那你喊一辈子？”

她垂眸笑了笑，语气忽然轻下来：“那你，陪我一辈子吗？”

霍宁晏顿住，看她半眯的眼中倒映着午后天光，还有几许他熟悉又深情的光色。

他抬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好，认真应道：“你叫一声，我便应一生。”

——

暮色渐起，将军府灯火初上。

廊下有风，拂过轻薄帘影。

茶香、剑气、笑声，还有一句缠绵不散的称呼：

“霍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