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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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
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
天...”,隨著船身的搖搖晃晃,我倚著欄杆,聽著耳機裡的歌,默默地欣賞著這香港
最好看的夜景。轉眼間,我也來香港這個城市 8 年了,要問這 8 年發生過的故事,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對這個城市慢慢也產生一絲解不開的感情,這股情感有對
這個城市的,當然,同時也有來自人的...
這兩年,我經過摸爬滾打也算考進了大學,開啟了我的本科生生活,對於我
這個以前從鄉下村子裡來的孩子,好像還不錯的樣子。身為一個新移民人士,
來到這裡自然是充滿了好奇,8 年的時間,都算是把大多的名勝古跡和著名景
色看過一遍,若現在問我:“你覺得香港最好看的景色是什麼?”,我一定是回
答“維多利亞港的夜景”,但是,這個“夜景”不是去尖沙咀看,而是要去乘坐北角
碼頭的“新渡輪”來到九龍城碼頭,在船上看到“夜景”,絕對是香港最美的景觀。
從北角坐船去九龍城,是我近兩年每天除假期必做的事,因為這是我每天放
學回家的必經之路。按理來說 ,現在人上下學都是低頭享受爆炸式信息量湧入
大腦和眼簾,應該沒多少人願意花這半個小時的時間靜下心來好好觀賞一下這
一路的風景,除非手機沒電人閒著,再或者,這個人心中有事。
7:15,我在北角搭上前往九龍城的新渡輪,這是新渡輪的倒數第二班船,錯
過了我就很難回家了,也還好學校放學不算太晚,每次都能剛好早幾分鐘到趕
到候船間,因為是北角的最後一班船,這個鐘數的候船間永遠人頭濟濟,永遠
都是人挨著人擠著上船,在這一刻,辛苦了一天的人們都能放下所有偽裝和拘
束回歸成一個人。我好不容易容易擠上船,所有的座位都已經立馬被一搶而空
了,我輕車熟路的鑽過人縫來到一處欄杆邊,這個位置永遠是空著的,只因為
它靠近洗手間,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不在乎的人總能獲得更多,我順手地
掏出耳機連接上手機,放起了只屬於我的歌單,手撐著欄杆,雙腳交叉找到最
省力的站姿,盯著海面,滿懷期待地開啟了這次回家旅途。
隨著一聲鳴笛,新渡輪的伴著引擎的轟鳴聲啟動了,船要先調頭駛出碼頭,
我的視線也由望向新建的海璿豪宅伴著 62 年歷史和腥臭味的碼頭,轉而望向
中環,轉向香港那響徹世界且永遠不朽的景觀——“維多利亞港夜景”。同一個
景色,在不同的地方看區別會有多大?若是把此夜景形容成一幅油畫,在新渡
輪上觀賞,它就變成了一部電影,一部宛如《鐵達尼號》的經典之作,同樣是
隔海相望,在尖沙咀望向中環,看到是望不盡的林立高樓和宏大的摩天輪,給
人一種壯麗且巨大的商業氣息壓迫感,只會令看客們感覺到香港這個“東方之
珠”的稱號實至名歸,至於再多的感想,已經被嚇得不敢看第二眼了;而在船
上,這片景色不再那麼近了,它處於一個剛剛好,既看得清楚也可以盡收眼底
的位置,任何細節都一覽無餘,從所有保險公司的大螢幕廣告,到所有高樓大
廈的的高度和數量,再到那因為距離遠顯得有點可愛的摩天輪,最後再到那藏
於這片繁華後面的太平山,在這一刻,我不再害怕那股階級和地位的差距帶來
的壓迫感,轉而開始敬佩這幾十年乃至這幾百年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的人,是
他們經過幾十代人的努力和建設,一步步地將香港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望著這
一切,想著自己就算沒能在這片石屎森林有一個立足之地,但是在不知不覺中
也能參於其中貢獻過自己的一份力好像也不錯了。
7:30,一架客機準時從船頂上飛過,這架客機朝著東邊海的另一邊飛去,
可能是飛向某個海島吧,再過幾個小時後,遠方的陸地上應該就會上演著一幕
幕親人團聚和愛人相聚,而我應該已經回到了家中,自己煮上一碗面,玩著一
次次重複通關的遊戲,回憶著以前她各種數落我操作技術爛吧。船開到了海的
中間,剛才的繁華轉瞬即逝,黑暗來臨,眼前能看到只有一片片黑壓壓的船影
和礁石,這一片我稱之為黑色地帶,這裡暗流湧動,船體明顯加速,晃動著向
前破浪前行,船長用他的技術日以繼夜地挑戰著這片海域,顯然找到屬於自己
的節奏感,因為我感覺只要晃動幅度再大一點應該就沒人站得穩了。在這最調
嗓子眼的時候,人人都是抓緊欄杆或扶手,心裡祈求著自己心中的信仰,我卻
沒有,遠方的景色被黑暗所蒙蔽但不影響在船身微微的照明燈下還有另一幅景
觀,海面上傳來了一陣陣物體撞破水面的聲音,跟隨著聲音尋去,在照明燈的
幫助下,可以看到一隻隻小白魚在波光粼粼的浪濤中衝出水面,形成一道道標
準的拋物線再跳回水中。科學的角度說,它們可能是受到船或照明燈的刺激而
應激性的跳出水面,但我更傾向於它們是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空洞,在這最壓抑
的環境中陪陪我吧。
7:45,船抵達九龍城目的地,映入眼眶的是一棟棟破舊的老式房屋和更加
簡陋的碼頭,船上的人們還是低著頭,陸陸續續地下船,沒人在乎或者注意到
周邊的人,只有負責開門的船員嘴裡機械式地喊著注意甲板,我拽著欄杆不
放,還沉浸在這次的旅途中。抬起頭,欄杆對面有一隻海鷗在和我四目相對,
它嘴裡叼著我最愛的小白魚,看來這才是現實啊,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從
仰望高高在上的她,再到成為無話不聊的朋友,直到她坐上了那班不再回來的
航班,從頭到尾都只有我在不自量力地幻想著未來。
到家了,要下船了,一時間好像看開了許多,“叮鈴鈴,叮鈴鈴...”,船員搖著
鈴鐺催促著搭乘末班船的人們趕緊上船,“‘鈴’啊,真是個好名字。”心裡默唸
著,此時,耳機裡傳來了我最喜歡的歌——“蘭花草”。我背好書包走向了回家
的方向,抬頭看看天空,只希望那架客機能將我想說的話一起抵達海的對岸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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