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不怕神一樣的對手 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落墨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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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玩 white water rafting(激流泛舟),第一次挑戰 IV級(高級)。

我先生上班,我自己帶著3個孩子去的。因為只有4個人,被和另外一個四口之家分到了一組。

以往去玩,給我們安排的後排舵手(全隊的指揮官和掌舵者)都是很健壯、雄性特徵很明顯的小伙子。玩水運動嘛,大量的溪水一遍遍沖刷,再好的除臭劑也會降低功效,經常划著划著,一股股狐臭從後向前溢來,熏得我不行。

今天的舵手是個很單薄,戴著 瓶子底兒眼鏡(真的,鏡片很厚,一圈一圈的那種) 的小伙子。我感覺不太踏實,在他為我們檢查頭盔和救生衣是否穿戴規範的時候,抓緊時間和他聊了幾句——好孩子啊,名校高材生,但不滿足於當個 science nerd(科學宅),暑假跑到這個激流泛舟集訓中心打工,當舵手。

我其實特別佩服這種堅韌、敢挑戰自我的人,可同時,我也真的特別希望自己的小命是被握在 狐臭哥兒 的手裡,而不是這樣的「科學宅」新人手裡……可我能說什麼呢?文明社會啊,互相尊重的體面還是要維持著的。 我只好微笑著再去和我們的隊友——那一家四口聊天。

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這一家四口只玩過一次 I級(容易),覺得自己太大材小用了,就自行連升三級,跳到 IV級 了。

作為一個 貪生怕死之徒,聽完他們家的自我介紹,再看看他們那 不適合體育運動的美國白胖子身材,我覺得自己的體面和文明可以打個小折扣了。

我扭過頭,用最可親的嗓音忽悠起「瓶子底兒」小哥兒:「咱們全部都是新人啊,我看今天就不要走 IV級(高級)的河道了,去 II級(適中)或 III級(中級),好不好?」

我的提議,沒有懸念地收到了 8/9 的反對票。

我喪著臉上了充氣筏。

四口之家的胖小子和胖丫頭竄到了頭排,我家兩個女兒上了第二排,我剛坐在了第三排左側,就發現胖媽越過我兒子,跳上充氣筏,坐到了我的右側。

「咱們兩個人一起坐,讓你兒子和我老公一起坐吧,這樣有什麼不懂的,我也好問問你。」

我能說什麼呢?文明社會啊,互相尊重的體面還是要維持著的。

我倆就親親熱熱寒暄起來了,然後就是我裝 nice,和她講了講激流泛舟的一些基本要點。

充氣筏才漂出去 10多分鐘,一個小浪頭湧起,只見 一座熊山 衝著我就壓了過來,我下意識一側身,胖媽下巴就搭到筏子邊上,給我來了個 狗啃泥 的演示。更不可思議的是,一個 胖頭魚打挺,她就直起腰,又坐回到原位,還一臉的滿不在乎。

我貪生怕死,剛才提過的,對吧?

好歹我也練了三年的激流泛舟了,這種情況真是從來沒遇到過。太危險了,要不是我的孩子都在這條充氣筏上,我肯定會跳下水游回岸邊的。

我把體面和禮貌都裝進褲兜,說道:「我這個人,天生膽小。咱們都是新手,這樣子很容易出危險的。我覺得咱們不適合坐在一排。」

然後我回過頭叫我兒子的名字,溫和而堅定地說:「XXX,請你和這位女士換一下位置。」

我的兒女都驚訝地看著我,為我的粗魯和直接了當而臉紅。

我兒子很不好意思地和胖媽交換了位置。

經過了幾個浪頭的洗禮,胖小子和胖丫頭也害怕了,要求換位置,希望坐得和父母近一些。於是,我家兩個丫頭坐第一排,我和我兒子坐第二排,胖小子和胖丫頭坐第三排,胖爸和胖媽第四排,「瓶子底兒」坐最後。

我對這樣的變更感到滿意。

又是一個大浪拍來,胖媽嚇得尖叫。我回過頭,正好看見胖爸和胖媽 雙雙後彈,四腳朝天摔倒進最後一排的凹槽內,壓在「瓶子底兒」的腿上。

不知道大家看過一部電影 《獨闖龍潭》 嗎?其中一個片段:施瓦辛格的女朋友站在轎車內,肩扛火箭炮發射後,被反作用力彈倒進轎車的後排椅子上。 我感覺,胖爸胖媽雙雙後彈的爆發力,只多不少 地還原了這個電影的片段。

果然,在一陣劇痛後,「瓶子底兒」說他的腿 暫時動不了了。

我和兒女奮力地划著這個 沒有舵 的充氣筏,隨波逐流。

充氣筏擱淺在一塊水中礁石上。我兒子和胖爸跳下水,把充氣筏推離礁石。

「瓶子底兒」說他的腿 又可以動了。

我們繼續前行。

我回過頭,用最誠懇的語氣動員道:「既然已經體驗過這條小河的挑戰性,我真的覺得咱們應該改道,去級別低一些的河道試試。你們說呢?」

胖爸有些憤慨地反問道:「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呢?多有意思的漂流體驗啊!」

我看了看「瓶子底兒」的腿,想想他都不說話,我瞎說什麼實話,遂,回頭繼續划槳。

又是一個大浪拍來,我突然覺得充氣筏 輕了不少,回頭一看,胖爸、「瓶子底兒」都在水裡,胖丫正迅速地順流而下,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渺小。

「瓶子底兒」爬上了充氣筏。他的嘴角破了,腫得好高。

我兒子和「瓶子底兒」合力把胖爸也拎回到筏子上。

胖媽默默地把手中的槳遞給了「瓶子底兒」。是啊,落水者手裡的槳都沒了,她給最合適了。

快到終點的時候,我們看見了胖丫,正 沒心沒肺地坐在別的筏子上樂著呢。

我們把她拽回到我們的筏子。

皆大歡喜。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對孩子們說:「我知道你們今天都覺得我要求換座位非常粗魯,但我想說的是,這真的僅僅是我的求生本能。別人的面子和我的生命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的。」

孩子們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道他們理解不理解,贊成不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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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藏月想完成一部自绘插图的半自傳小說。所謂半自傳,即亦真亦幻講述歲月的困惑。 小說我會繼續寫下去的,大綱都改得更狗血了,就是最近在製訂全家的旅遊計劃,沒時間沒精力,等8月中旬以後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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