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多語言學校生活隨筆4】進語言學校真的會進步嗎？法文怎麼學？

大部分人到語言學校學習的目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外語能力能夠有顯著的進步。每當提到語言學習，總會聽到這樣的說法：要在語言環境中學習，進步才會比較快。而這個「環境」，通常指的是到該語言為官方語言的國家停留一段時間。以這次來法國的經驗來說，我覺得這個說法只對了一半。這篇文章將分享波爾多三大語言學校的課程與生活，以及我對「出國唸語言學校是否有用」的看法，希望能為在語言學習上迷惘的你提供一些方向。

Pourquoi Bordeaux ?

先說說為什麼會選擇波爾多這個城市。波爾多的氣候宜人，整個城市不太大也不太小（像當時很多人去的 Poitiers 就偏小），不用擔心週末無聊沒事做，也不需要煩惱觀光客太多、小偷與扒手橫行的問題。加上預算有限，即使很想去索邦，我還是直接排除了巴黎。

波爾多共有兩所大學，原本為四所，其中第一、第二和第四大學在 2014 年合併為波爾多大學（Université de Bordeaux）。波爾多第三大學則是一所非常古老的學校，以人文社會科學系為主，最特別的是還設有中文系，因此在這裡找到語言交換夥伴相對來說容易許多。綜合以上因素，我最後選擇了波爾多三大。

上課方式及課程內容

在開學前一週，學校會幫所有學生進行分級測驗，根據法語檢定（DELF）的標準分為六級（A1～C2），再依照程度安排課程，每週大約有十二堂課。每個級數的課程都是固定的，並會依照人數多寡分成一班到兩班。每個學期會有期中與期末考，平時的出席率和考試成績一樣重要，因為這會影響簽證是否能順利延續。語言學校聚集了各式各樣的學生，來這裡的目的也不盡相同：有人是利用學生簽證來工作賺錢，有人是因伴侶工作調動而一起搬來，也有人只是想給自己一段喘息的時間，思考下一步要怎麼走。老師每堂課都會點名，如果學生因工作影響學習進度，續簽就會變得十分棘手。

我第一個學期被分到 A2 班，也就是第二級。上課時老師會嚴格要求大家只能使用法文，但一下課，大家還是習慣用自己最自在的語言溝通。課程內容除了常見的聽說讀寫之外，還包括法國文化與文法課。法文文法出了名的困難，初學者往往先被名詞的陰陽性嚇到，接著動詞變化又來一記重擊。對我來說，這兩者固然困難，但像未完成過去式（l'imparfait）和複合過去式（passé composé）這類需要透過閱讀經驗才能內化的時態用法，或是 y 和 en 的使用，反而更讓我頭痛。第二學期還多了一門介紹法國投票制度與教育歷史的公民課，以及另一門關於法國地理與氣候的課。

學校也會安排校外教學，例如到市區參觀古蹟，並請學生分組報告，每組介紹一處地標。另一次則是自費參訪位於近郊的聖艾米利翁（Saint-Émilion）的一家葡萄酒莊，這裡是以葡萄酒聞名的波爾多最具代表性的產地之一，更是深受品酒愛好者歡迎的地點。

課程中最有趣的是法國文化課。除了介紹法國的文化習俗，例如如何行法式貼面禮（faire la bise）、飲食習慣等，也會請學生介紹自己的國家。通常同國籍的學生會被分在一組。這時若班上有中國學生，就可能會有些尷尬，因為他們可能會預設台灣同學「應該」要跟他們一組。但當我收到其中一位同學的邀約時，我想也沒想就婉拒了。

拒絕後，這件事還沒結束。這位邀約我的同學在報告時還不忘強調：「台灣就像波多黎各和美國的關係，是中國的一部分。」輪到我發言時，我回應道：「台灣人民對是否成為中國的一部分並沒有共識，所以與波多黎各的情況不太一樣。」不過我也發現，其他國家的同學其實並不在意這些政治話題，甚至連老師也興趣缺缺。當下我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為全世界都很關心的事，對他們來說並不那麼理所當然。

下課十分鐘

下課時，可以看到很多人坐在校園內的草地上曬太陽、看書、聊天或午睡，我覺得這是受到歐洲春秋時節得天獨厚的舒適氣候影響所形成的習慣，與自然的接觸讓這些休息時間變得非常美好。午餐時間則可以到學校餐廳用餐。餐廳會提供一份約 3.25 歐的套餐，包含一小段法棍、一份肉類主食（通常是工廠製的冷凍食品，不是健康的原型食物）、兩到三樣蔬菜（薯條也包括在內，應該也是冷凍的），另外可加購甜點（如優格、蛋糕或布丁）和飲料。整體來說相當划算，因此幾乎成為所有學生的午餐首選。非正餐時段也能在餐廳買到三明治或麵包類點心，也有供應咖啡與茶。當然，如果剛好遇到餐廳罷工，就得走一段不算近的路，到校園外頭用餐了。

和我走得比較近的有三位來自不同國家的同學：Adrian 是一位注重外表的墨西哥小帥哥，來波爾多是為了學習葡萄酒；Karina 則來自哥倫比亞，純粹想體驗生活；來自挪威的 Jenny 對藝術充滿興趣，希望未來能在法國攻讀藝術相關科系。Adrian 和 Karina 之間用西班牙文交談，Jenny 和我則分別和 Adrian 說英文、和 Karina 說法文，於是我們四人形成了一個語言多元又奇妙的聊天組合——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流。在第一學期時，我們總是一起吃午餐，也會在課間一起坐在草地上聊天。

語言交換

我和美蓮是透過學校布告欄上的一張中文學習社團海報認識的。雖然早就知道學校設有中文系，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們聯絡。開學後某天，我在校園內閒逛時，偶然看到布告欄上貼著中文學習社團的海報，便主動傳訊給上面的聯絡人——也就是美蓮。

美蓮是華裔，她的祖父母來自廣州，但因為家人在法國定居已久，家中已經沒有人會說中文。不過她對中文非常有興趣，就連她的男友也是中文愛好者。他們曾在台灣生活過一段時間，因此美蓮的中文帶有一點台灣腔，讓人覺得格外親切。我們認識後約定每週見一次面，有時在學校，有時則約在市區的咖啡廳。剛開始時，為了避免冷場，我還會準備一些中文歌詞，向她解釋其中的意思。後來越聊越熟，便幾乎都在閒談彼此的日常，我用法文，她用中文。令人驚訝的是，這樣的交流方式一點也不奇怪。

我們的語言交換維持了一整年，甚至我回台灣後，仍有再見面。與美蓮固定的語言練習對我的法文幫助極大，長時間的對談不僅能提升表達流暢度，也讓我有餘裕調整發音，並學會許多法國人生活中真正常用的慣用語。

我的學習方式

在國外學習的最大好處之一，除了處處都是學習資源，還有與台灣截然不同的學習氛圍。首先，在台灣，即使大家是一起來學法文，下課後仍習慣用中文交流。就算彼此約定要練習法文，也常會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彆扭。但在法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大家往往只能用法文交流，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說英文。這種互動非常自然，不需要刻意創造情境來「練習法文」，而是真正的生活溝通。如果能善用這樣的環境和大家交朋友、日常中多說多聽，那麼練習的機會可以說是比在台灣多上好幾倍。

身處異鄉，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能成為教材。像是公車報站：「Le prochain arrêt」（下一站），從中可以學到「prochain」這個形容詞的用法——它通常放在名詞前面。但像：「la semaine prochaine」（下週），「prochaine」就會放在名詞之後。這些細節都是生活中可以默默學起來的小知識。

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平易近人的價格也使得書籍成為非常易得的資源。在台灣，購買外文書動輒上千元，不論是小說還是練習本，價格幾乎是法國的兩倍。而在法國，法文書籍相對便宜許多。波爾多最大的書店 Mollat 簡直是書迷的天堂。約新台幣五百元（或以下）就能買到內容豐富的練習本或教科書，真的是物超所值。

再來談談聽力練習。學語言時，「輸入」與「輸出」同樣重要，甚至輸入的比重還會更高一些。為什麼這麼說呢？想想我們是怎麼學會台語的：是不是從小聽著阿公阿嬤聊天，耳濡目染、聽久了就會了？我小時候，台語既不是正式課程，也沒有教科書，全靠「聽」學會。如果能更有目的地練習聽力，而不是當作背景音那樣隨意地聽，效果會更好。建議可以找有主題和文字稿的教材進行「聽寫」練習，把聽到的內容寫下來。這不僅能提升對法語語音與節奏的敏感度，也有助於連結聲音與文字，加深理解與記憶。

最後，也是大多數人最不想面對的一環：文法。在法文學習中，文法的地位舉足輕重。相比之下，單字量反而是其次。如果不在文法上下功夫，就算身在法國，也很容易在學習上遇到瓶頸。

總結

語言學校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像一個中繼站。每位經過這裡的人都有下一站要前往，停留時間也長短不一。有些人待了很久，但語言程度可能始終停留在初級。我說的「久」，可能是好幾年，甚至十年。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很多。有些人可能將重心放在工作上，而工作的性質又不需要大量使用法文。例如在餐廳內場打工，同事也許來自不同國家，使用的語言不一定是法文；就算是法文，使用範圍也相對有限。也有些人不打算投入太多在語言學習上，單純只是想體驗異國生活。

因此，「待得久」不一定代表「學得好」。僅靠時間的累積，學習效果往往有限。如果希望在語言能力上有所進步，建議除了上課與玩樂之外，也要撥出一些時間投入在讀寫與文法上，只要持續下去，你或許會對自己的進步感到驚喜。

當然，如果你來法國的目的就是為了體驗生活，那麼怎麼分配時間就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每段旅程的重點都不同，法國能教你的，絕對不只有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