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九章(中)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感謝版主管理放行!
陰天無太陽,黴菌喜若狂,
苦思無計出,二爺來幫忙。
導讀:一場突然的大雨,把曬場上的玉米棒頭淋得通透,連續兩天都是陰天,玉米發芽的發芽,發霉的發霉,完不成公社計劃不說,連人都要餓肚子,這怎麼辦?病殃殃的梁德凱的歪點子來了……
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九章(中)
導讀:一場突然的大雨,把曬場上的玉米棒頭淋得通透,連續兩天都是陰天,玉米發芽的發芽,發霉的發霉,完不成公社計劃不說,連人都要餓肚子,這怎麼辦?病殃殃的梁德凱的歪點子來了……
第二十九章(中)
桂花婆婆看了,心中發笑,急忙和人家說對不起,對承闊說道:“承闊,剛才二娃朝人家堆子上扔了幾個過去了,還去撿幾個回來。”
“三奶奶,哪的話,我也不過是說說的,小孩子頑皮,不再扔就是了,哪曉得四嬸還當真了,拿著個棒子就去追。”
……
梁家莊之所以叫梁家莊,雖然有幾個雜姓,但還是梁姓居多的,一個老祖宗下來的,不能太見外,不能太較真。
承廣雖是小孩,桂花再是大人,論跑步,兩個桂花也追不上承廣,這小子很快出了大場,像兔子一樣沒影了 。
桂花氣呼呼地走了回來,說了一句:“中午回去看我不打死這個細槍斃仔。”一轉眼看到承闊在偷偷地笑,又說了一句:“承闊你笑什麼?去找找他,中午一定要把他揪回來,不許跑到人家去吃飯,要不連你一塊打。”
太陽這麼狠,熱得要死,承闊早就不想幹這個活了,一聽到這話,心中巴不得,拖著木棒就跑開了。
承廣知道媽媽追著打他,不過是做做樣子,要是自己不跑開,桂花下不了臺,這挨打是肯定的了。
天氣太熱,跑到學校去太遠,不如到二伯家去,還能討杯水喝。
梁德凱一個人正在樹蔭下無聊地扇著蒲扇,忽然看到承廣拖著一根木棒跑了過來。
“二娃,大場上的玉米打完了?”
“早著呢,二伯。”
“哪你怎麼跑回來了?”
“我……我有點口渴,本來想在大場邊池塘里弄點水喝的,但是隊裡的那些牛成天泡在水裡,把水弄得黃黃的,一股牛尿味。”
“你要喝水呀,廚房桌子上陶盆裡是早上燒的涼開水,你去喝兩口,順便幫我把這個壺加滿。”
“好的,二伯。”承廣說完拔腿就跑。
“記得要把陶盆上的篩子蓋上,這蒼蠅多的。”
承廣左手端著茶壺走了過來放在樹蔭下的小凳子上,梁德凱看了奇怪。
“二娃,你怎麼用左手端著茶壺,左撇子嗎?從來沒有聽說過呀。”
“不是的,二伯,昨天不小心把那只手給碰了。”
“哦。”梁德凱聽了也沒有感到奇怪,承山和二娃調皮是出了名的,身上磕磕碰碰是正常的,“二娃,承山也在大場上打玉米麼?”
“是的,二伯,不過三哥的手昨天也給碰著了。”
“是嗎?哈哈。”梁德凱聽了打了聲哈哈,這哥倆真好,連弄傷手都湊一塊去。
“二娃,我曉得你就在這裡。”梁德凱和承廣正在說著閒話,發現承山和承闊也來了。
“廚房裡有涼開水,進去喝點。”梁德凱知道兩人渴,連忙叫他們去喝水。
承闊承山喝了水走了回來,臉上的汗依舊往下淌。
“二娃,剛才四嬸拿棒子追打你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會過來找二伯。”承山拿起梁德凱的蒲扇,照著自己扇了起來。
“嗯!?承山,你剛才說誰拿棒子追打二娃?”梁德凱感到奇怪,剛才二娃這小子可沒有說呀。
“四嬸,是四嬸。”
“為什麼?”
“嘻嘻!二伯,還不是因為三哥,打玉米棒頭的時候,三哥過來叫二娃把我們家堆上的玉米棒頭扔到人家那邊去,說這樣自己少打點的。”
“所以你媽就打二娃?”
“是的,二伯。”
“你個承山,盡出餿主意,剛才二娃說你們兩個手都給碰了,我看肯定也是你挑的頭。”
“二伯,這是他們昨天在大場上劈玉米棒頭給劈傷的。”
“唉,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們倆的傷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給弄的,不過承山,你叫二娃把玉米棒頭朝人家堆上扔,這確實不對。”
“二伯,這不能怪我,我看見舒寶財叫他的幾個弟弟這樣做的,才去告訴他倆的。”
“那也不行。”聽了承山的話,梁德凱也沒有多說什麼,自從人民公社,這幹活誰也不肯多出一份力。
“這鬼天氣,這麼熱,要是來場大雨涼快涼快就好了。”
“放屁,大場上打著玉米呢,來場大雨,承山你倒是涼快了,這玉米淋了,發黴了,你吃什麼?”
“我也就是說說的,哪有說下雨就下雨的。”
“二伯,今天早上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東邊燒霞了,奶奶說什麼‘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的,還說今天有可能下雨的。”
“什麼?早上東邊燒霞了?”一聽說早上燒霞,梁德凱吃了一驚,早上壓根就沒有人說過。
“二伯,早上一燒霞,舒寶財就說這是毛主席的福氣,結果大家都跟著說這是毛主席的福氣。”
“這不瞎嚼……”梁德凱把頭抬起來朝天上看了看。
哥仨也把頭朝天上看了看,天上飄行著幾朵雲,看不出下雨的跡象。
“七月的天神鬼天,還沒有到七月呢。”梁德凱看著天算著日子,心裡默默地自我安慰。
“哇,這麼涼快,比這扇子舒服。”梁德凱正盤算著日子呢,冷不丁地聽到承山來了這麼一句,吓了一跳。
本來外面刺眼的陽光搞得大家眼睛都不能睜得太大,這會子陽光卻暗淡了下來,吹來的風確實讓人愜意,梁德凱把頭抬起來看了看,一塊雲正把太陽給遮住了,看樣子還在向周圍擴散。
“不好,真的要下了雨了。”
“真的麼?二伯。”
“這天色還能有假麼,這回子大場上的玉米也不曉得他們來不來得及收?”
“二伯,要不我們跑過去和他們說一聲?”
“來不及了,快把門口的東西幫助拿進去,承山扶我進屋子去。”
一陣雨像趕路似地由遠及近直撲而來,速度奇快,德凱一夥人剛進屋子,門口就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水汽撲進屋裡,帶來一點涼意,梁德凱看著外面的雨,不住地歎息。
“二伯,這雨要下多久?”
“二娃,問這幹嘛,最好下到晚上,涼快好睡覺。”
“唉!”聽了承山的話,梁德凱這回竟然沒有罵他,這玉米已經被淋了,發黴了,到時吃什麼?
……
“咦?二伯,你快看,出太陽了。”
“就是,二伯,怎麼來太陽了,雨還在下?大太陽下雨,這也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這本來就是行雲陣頭雨,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下雨,說不定別的莊子上現在還是大太陽呢。”
“這麼說可能只是咱莊子上下雨?”
“有可能的,不過這場雨下的時間蠻長的,以往這神鬼天下雨,也就幾泡尿的時間,哪有下這麼久的?”
說話間,雨停了,大夥又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雖然雨剛停,不過經太陽一照,身上又要冒汗。
“哇,這鼻子吸氣倒是蠻新鮮的。”承山敞開大口猛吸了幾口。
“承山,別說了,你們幾個快去大場看看,玉米被淋得怎樣了?”
“好的,二伯。”哥仨一道煙似地朝大場跑去。
大場邊上,排著一道道剛撤開來的濕漉漉的草扇子,風雨中堆起來還沒有被砸開的玉米棒頭上面全都是水,像洗過的一樣,由於是泥曬場,上面的灰土本來就多,經過雨水一泡,像和起來的爛面,打下來的玉米粒嵌在裡面,看上去都覺得噁心,起雞皮疙瘩。
“哎呀,這看上去怎麼像舒麻子的臉,真嘔心。”
“快別說,三哥,真的像,我都不忍多看。”
“別想他,就沒有事了,上去走走。”
夏天,無論大人小孩都是赤著腳的,哥仨走到場裡,被泡爛的泥灰從腳趾縫裡冒了出來,硬硬的玉米粒壓在腳底下,每個人都覺得有點癢癢。
“快看,蚯蚓都爬出來了。”承廣的腳丫子縫裡冒出來一個長長的蚯蚓,那頭兀自左右搖動著。
“下雨天蚯蚓就會出來,也不曉得為什麼?”
“就是呀,平時都是躲在土裡的。”
大人們一個一個淋得像落湯雞,三三兩兩地站在大場的週邊,曬著太陽好把身上的衣服曬乾。從表情上看去個個都咧著大嘴,幸災樂禍。公家的東西又不是自己的,壞了可惜的人很少,反正又不是自己一個人挨餓。
哥仨看見承海一個人蹲在場邊上,用根草在地上劃來劃去的。
“二哥,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
“這段時間我哥經常這樣,有點奇怪。”
“二哥,這玉米什麼時候才能攤開曬的?”
承海正蹲著想事兒,冷不丁發現有人跟他說話,抬眼一看原來是承山三人,令他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幹的。
“光這場就要兩天才能曬乾,像這樣的太陽,如果不下雨,後天才能把玉米棒頭攤開來曬。” “
“要這麼久啊,那這玉米會不會發黴?”
“這爛泥裡的估計會發芽,堆子底下靠地面不透氣的地方估計會發黴。你們剛才跑哪裡去了,身上怎麼一點也沒有濕?”
“二哥,我們去二伯家了,躲開了剛才那場雨。”
“喔,這樣的。”承海心不在焉地答著,看著承海這個樣子,每個人都感到奇怪。
第二天、第三天偏偏又都是陰天,悶得很,看著大場上堆著的玉米棒頭,誰看了都乾著急。
梁德凱雖然一直是半躺在家裡,但是對於大場上玉米的情況比誰都清楚,要是玉米全發芽黴掉,完不成公社的計畫,人又沒得吃,那可怎麼辦?當年吃食堂要不是自己及時阻止敞開肚皮吃的風氣,莊子上還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呢,現在受潮的玉米堆在場上沒有太陽曬,不想個辦法,難道又要讓大家像當年一樣餓肚子?
要說梁德凱活得也真累,自己又不是隊長,卻整天想著隊長才應該想的事情,看看老黃曆,昨天已經立秋,今天日值歲破、大事不宜,也沒有點幾柱香,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望著外面的天,想著法子。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梁德凱說話了。
“大宏,這大場上的潮玉米棒頭已經堆了三天了,要是明天還是陰天,玉米發黴了怎麼辦?”
“爹,沒有辦法呀,我上午去看,那些嵌在土裡的玉米粒都已經冒出小芽了,堆子裡面的有些已經開始變綠了。”
“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發黴了,還有十來天二十天晚玉米也要上場了,到時候場地裡騰不出空地方來,你怎麼辦?”
“這個……”在這個病得只能吃閒飯的老丈人面前,吳大宏卻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著法子,要是明天還是陰天,最好就把這場上的玉米棒頭給大家發下去。”
“發下去,怎麼發下去?爹。”
“就是當口糧發下去,一百斤玉米棒頭能出多少斤玉米大家都有數的,有些玉米棒頭上的玉米粒已經掉了,有些玉米已經發黴了,就把這個玉米的產仔率降低標準算給大家,這樣大夥准高興,算下來比直接發口糧要多些,你下午就和他們幾個一道去大場上估摸一下,看看平均下來一個勞力能分多少斤。反正地裡晚玉米估計也夠交公社的計畫了。”
“好的,爹。”經過梁德凱這麼一點撥,吳大宏像吃了激素藥一樣,精神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第二天早上文化大革命,大家一如既往跟著吳大宏唱頌毛主席,但凡是個大人,無不注視著吳大宏的那張臉,誰都感到奇怪,前兩天吳隊長還愁眉緊鎖的,雖然今天早上東邊沒有再燒霞,不過還是大陰天,怎麼吳隊長卻一點也不著急了?
在一遍遍有口無心地“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壽無疆”唱誦之後,吳大宏開口說話了。
“大家靜一靜,我有件事要說。”吳大宏說這話的時候雖然不是緊鎖眉頭,但說得也是一本正經,本來大家都為玉米的事發愁,這隊長有事要說,都趕緊靜下來聽。
“大家曉得,大場上的玉米棒頭被淋了,這連續幾天都是陰天,底下的玉米已經開始發黴了,再這樣下去,如果不採取措施,會全部黴掉,公社的計畫完不成,大家也沒得吃,所以我們去大隊請示了,決定把這玉米棒頭折算成口糧今天就發給大家。”
“啊!怎麼發呀?”
“對,就是,怎麼折算?”
“這發黴的玉米人能吃麼?”
“我看這玉米不要動,等天晴了曬乾,送公社,把那晚玉米留下來吃。”
“對,這才是好主意。”
……
吳大宏話音剛落,下面就亂成一鍋粥了,人人都憤憤不平,咱們忙了大半年了,到頭來用這黴玉米糊弄我們,誰都不願意。
吳大宏非常平靜地用眼睛瞅著大家,不忙不慌,聽了大家的抱怨,一點也不發火,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飛馬,劃了一根洋火,悠然地點上。
看著吳大宏這反常的舉動,抱怨聲漸漸地停了下來,大家都開始用一種敬畏的目光看著這個從外莊子上到梁家莊來倒插門的隊長,他今天到底是賣的什麼關子?
“舒麻子,麻子今天來了麼?”吳大宏每次開會凡是拿人說話,開口必是舒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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