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就職百日 重塑美國政策與文化 性／別小眾首當其衝

撰文：Elle
文字編輯：Claudia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２０２５年１月２０日宣誓就任美國總統，隨即簽署一系列行政命令，部分直接針對美國境內約１４００萬的性／別小眾，特別是跨性別者、非二元性別者和雙性人群體。這些行政命令透過影響公共政策及限制政府資金使用，撤銷原有對性／別小眾群體的保障，威脅性／別小眾的權利，包括參與體育活動和獲取醫療服務的權利。在反多元共融浪潮下，國際企業亦紛紛取消公司的性別友善政策，更有不少性／別小眾支援項目亦被迫停止。特朗普上任至今短短三個月，已迅速推翻過去半世紀推動多元共融與反歧視的努力。

本文整合特朗普上任後一系列行政命令與政策變動，涵蓋性別認同、公共資料與意識形態、體育與醫療參與、司法任命、國際人權資助、企業政策等多個層面。這場政策轉向不僅改寫美國境內的性／別小眾權利，亦預示著一場正在全球蔓延的性別規範改革風暴。

美國只承認男女兩種性別　跨性別人士被迫更改護照標記

特朗普在就職演說中宣布，美國聯邦政策只承認男性和女性兩種性別，並指示聯邦機構使用「生理性別（Sex）」而不是「社會性別（Gender）」一詞。他要求聯邦人事記錄和政府頒發的文件，如護照等，須「準確反映持有人的生理性別」，並指示各機構確保聯邦資金「不助長性別意識形態 （Gender Ideology）」。

在行政命令公佈的一個月後，跨性別者已受到影響。跨性別女演員Hunter Schafer在TikTok 影片中表示，她在新補護照上性別從女性變成了男性，擔憂往後每次出入境時將會需要解釋自己的性別。她又指，跨性別者面對的不單是護理問題，而是一場更大規模、試圖全面剝奪跨性別群體的權利的行動。

國務院發言人表示，護照必須與總統行政命令中定義的申請人的性別相符，雖然先前簽發的帶有「X」標記的護照在有效期結束前仍然有效，但如果護照簽發時間未滿一年，持證者可以免費更換為列有其出生時指定性別的護照。

聯邦政策全面削減DEI　「多元」、「共融」列入禁語清單

特朗普上任後大幅削減公共政策中的多元、平等、共融（DEI）元素，減少大部份對性／別小眾群體的保障及其權利。

其中一項行政命令直接終止所有「激進、浪費」的政府DEI計畫，包括所有多元化、公平、共融和無障礙相關的政策、部門職位與任務。另一道行政命令則指示國防部長和國土安全部長廢除其部門內所有多元化、公平和共融的辦公室以及所有 DEI 措施和計劃，並禁止國防部和武裝部隊監督的任何教育機構「宣傳、推廣或以其他方式灌輸非美國、分裂、歧視、激進、極端和非理性的理論」。

此外，政府亦指示內閣負責人在 ９０ 天內制定策略，以取消聯邦用於在幼兒園到高中學校的歧視性相關教育的資金，包括灌輸性別意識形態和歧視性公平意識形態（Discriminatory equity ideology）。

在特朗普試圖清除聯邦政府的DEI相關舉措之際，《紐約時報》的報道指出，各聯邦機構已經標記了數百個避免使用的單字，包括多元（Diversity）、共融（Inclusion）、LGBT、女性（Female）、代名詞（Pronoun）、性別暴力（Gender Based Violence）等。

《紐約時報》列出出現在多份政府備忘錄、官方與非官方的部門指引的「禁用詞彙」，即使部分用語未明確被禁，亦對用語產生寒蟬效應。（圖片來源：《紐約時報》網頁截圖）

禁止跨性別選手參與體育運動　跨性別醫療保健及私隱亦受限

特朗普也頒布另一個行政命令，「禁止男性參與女子體育運動」，明文規定聯邦政府不得資助任何允許跨性別女性參加女子體育運動的教育機構或體育計畫。

他認為讓跨性別女選手參加女子體育運動對女性來說是有辱人格的、不公平的、危險的，並且剝奪了生理女性參與競技運動並取得優異成績的平等機會。根據命令，美國將退出允許跨性別女性參與的國際運動項目，亦指示國務卿和國土安全部長採取措施禁止跨性別女性運動員入境美國，並下令國務卿向國際奧委會施壓，調整其對女子體育運動的參與標準。

除運動權利外，另一項行政命令剝奪了跨性別囚犯的健康權及隱私權，明確禁止將聯邦資金用於監獄中的性別肯定醫療保健上。新政亦規定，囚犯在私密空間的安排應依其「生理性別」而非性別認同分類，等同取消跨性別囚犯在牢獄中對身體與身分的基本自主權。

延伸閱讀：跨性別參與運動賽事不公平？反思以性別分組實踐「公平」的比賽原則｜跨青時刻

聯邦政府網站刪除性／別小眾群體資料　公共健康與政策研究受阻

根據刪除「宣傳性別意識形態」的行政命令，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CDC）已移除性／別小眾相關的資料，人口普查局亦刪除相關人口統計數據，追蹤美國和全球愛滋病毒相關的數據亦遭下架。今後一些聯邦調查中有關性傾向和性別認同的問題將會被刪除，當局將不再收集性/／別小眾的數據。

儘管法院命令已暫時要求各機構恢復網頁資料，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法學院威廉斯研究所（Williams Institute）表示，「有關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數據集為研究人員、臨床醫生、政策制定者和公眾提供了寶貴的資訊。若果這些資訊從公共記錄中被抹去，將會使美國在性／別小眾的健康與人口的認知上倒退幾十年。」

廢除拜登時代對性／別小眾的保護政策　反性／別小眾法官遍布全國法院

除了設立新的行政命令，特朗普亦廢除拜登時代的數十項行政命令，包括與移民家庭團聚、應對新冠疫情、種族與性別平等、氣候變遷及性／別小眾保障等議題有關的政策。

在2024年底，美國民權組織Lambda Legal發布了一份報告，說明了特朗普首任任期內任命的 234 名聯邦法官中，近四成上訴法院法官有明顯反性／別小眾與愛滋病感染者偏見的紀錄，，在全國司法體系中造成了一種對性／別小眾群體和愛滋病毒感染者充滿敵意的氛圍 該組織已正式反對其中34名具明顯偏見紀錄的提名人，包括三名現任最高法院大法官，並警告這些司法任命對性／別小眾的公民權利構成深遠且持續的威脅。

Lambda Legal整合美國聯邦巡迴上訴法院（Circuit Courts of Appeal）中多位法官針對性／別小眾權益所作出的一些具爭議性裁決。（圖片來源：Lambda Legal有關聯邦法官任命的影響的報告截圖）

凍結對外援助９０天　人權組織形容為「一場向人道工作開展的戰爭」

除了針對性／別小眾群體的國內政策外，特朗普亦宣布凍結所有美國對外發展援助為期９０天，並要求在期限屆滿時對所有項目進行全面審查。國務卿Marco Rubio在聲明中強調，美國對國外的資金援助要集中在讓美國更安全、更強大、更繁榮上，回歸本土優先。根據美聯社報導，特朗普政府計劃終止超過九成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簽訂的對外援助合同，涉及超過600億美元的援助金額。

美國向來是全球最大的對外援助國，不僅是聯合國最大資助國，在促進媒體自由、公民社會、婦女權利等方面亦十分重要。受90天對外援助暫停令影響，聯合國及多個國際人道機構已開始削減全球援助行動。人權組織ILGA World和國際計劃生育聯盟（IPPF）稱，這項行政命令正在嚴重破壞人權組織、民間社會和草根組織的工作，包括性與生殖健康服務突然被迫停止或大幅削減。IPPF預計，由於拒絕簽署全球禁言規則，他們將損失逾６千萬美元，受影響的多為非洲婦女與青少年，他們將無法獲得基本醫療資源，被迫懷孕或進行危及生命的墮胎手術。

此舉不但影響到全球醫療、安全和人道救援項目，更令無數性／別小眾支援項目被迫停止。國際性／別小眾倡議組織Outright International表示，已經開始目睹這項政策的災難性後果。Outright International及其全球合作夥伴，包括地區性社群組織與基層倡議團體，正被迫縮減規模、終止項目，部分甚至面臨關閉，對全球性／別小眾的健康、安全與生存造成連鎖打擊。

企業紛紛取消DEI政策 網路平台開放歧視性言論

有部分行政命令需要經過長達數年的聯邦規則制定過程，並且需要公眾意見和分析，像是終止非法歧視、恢復擇優錄取機會、終止聯邦機構的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計劃等需要時間落實，不會在一夕之間實行，但特朗普政府對 DEI政策的攻擊已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應。目前，聯邦部門已被指示在四個月內向全美教育機構發布命令，要求其遵守最高法院推翻大學招生平權行動的裁決，同時提出建議，研究如何限制私營企業實施 DEI 計劃。

即使政策尚未完全實施，特朗普及其行政命令確實己影響公眾輿論，並讓公司、組織和聯邦員工在行政命令生效之前遵守這些命令。白宮的社群媒體帳號的短片強調DEI在特朗普政府執政後已死，同時許多公司正在撤出其 DEI相關的政策，包括花旗集團、百事可樂、摩根大通、摩根士丹利、高盛、迪士尼等。

社交平台亦見倒退跡象，Meta 亦正在大幅放寬其內容管理政策，開放 Facebook 和 Instagram 使用者發布各種歧視性言論，包含針對種族、國籍、族群、性傾向與性別認同等議題的攻擊性用語。

「Sorry 而家唔興DEI？侵侵話性別只有男同女？」

面對美國一連串針對性／別小眾的政策倒退，有聯邦法官、國際人權組織及倡議者已開始採取行動反抗，包括向聯邦法院提起訴訟質疑部分行政命令的合法性，但行政命令的影響早已滲透社會，不只影響著身在美國的性／別小眾群體，更令全世界支援性／別小眾的工作更加舉步維艱。

在香港，在原本對性／別小眾群體的保障就極為有限的環境中，我們更要留意在港的國際企業會跟隨母公司撤回DEI政策，而對本地性／別小眾群體工作的資金又會否受影響。 雖然取消DEI政策及削減資金對我們的影響尚需時間來檢驗，但我們已經觀察到網路上的氛圍和態度正在改變，有更多人引述特朗普的二元言論，否定DEI政策的需要。

「Sorry 而家唔興DEI？」「侵侵話性別只有男同女？」若這些戲謔式二元論調在現實中成為主流，我們的社會正一步步走回頭路。在這個氛圍下，繼續為性／別小眾群體發聲比以往更重要。

延伸閲讀：平權運動的盲區——跨性別囚權｜Christ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