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知更鸟

凌晨四点，忽闻窗外鸟鸣声。

清脆又可爱，频繁且规律。

并不杂乱。应该仅有一只鸟，最多两只。

我想象它上下蹦跶，毫不顾忌这棵树的旁边，隔着窗，还有失眠的人。

我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听到了。

每一个失眠的夜里，凌晨三点以后，这一只或两只鸟，定会停在我的窗外，啾啾轻啼。它的声音应是不算大，甚至该有些许温馨意味，但在一个失眠之人听来，只是雪上加霜。

我很好奇它的模样。

我对鸟类毫无了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鸟，会每日固定在这个时辰，停在树梢上鸣叫。

倒是在白天，我常常目睹一只尾羽很长的绿色鹦鹉，在窗外的几棵大树间来回飞。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它。

每次，这都会让我想起在初冬之时，在小区里捡到一只死去的知更鸟。

最初从地上捡起一动不动的它时，我并不知道它是知更鸟，也并不确定它是否死去。它仅有我半个手掌大，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它软软地被我端放于手心，甚至散发出温柔的体温，暖过我冰凉的手心。我试图救它，最终徒劳。

它胸前有一大片澄黄色的羽毛，头背为灰，腹为白。我以此为特征，上网搜索。

在它死去之后，我才知道它是一只知更鸟。

我上一次见到这三个字，还是小时候看《杀死一只知更鸟》时。我知这是一种烂漫善良的鸟类，“杀死一只知更鸟便是犯罪”。因而见到一只不知因何而死的知更鸟，就觉得浑身透透的冷，总归是有些不祥，更是会先入为主地觉得它或许真是被“杀死”，因为它就躺在单元楼的门口地垫上。

最终我埋了它，并没来由地感到抱歉。抱歉在它死后才对它产生了兴趣，才知道了它的名字。

前不久，我又在雪山上的一间餐厅木屋旁，发现一只死去的鸟。它浑身黑压压灰扑扑的，大概并不如知更鸟美丽而惹人怜爱，所以我甚至想也没想过要去搜一搜它的品种。但我还是将它移至树根旁，埋入了雪里。

如今我后知后觉再度觉得抱歉，仅因一个不起眼的外表，我连探究的心思都舍去了。

对鸟尚且如此，人又如何。

也正如《杀死一只知更鸟》中所写——

“某些人灌输给我们的‘人人生而平等’，实际上是个谬论……”

“……总而言之，有些人天生就比大多数普通人具有更高的天赋与才华。”

我没听过知更鸟叫，听说极其动听。

窗外的夜半歌声，是否也可能出自它的歌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