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18)

ly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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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跑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邱鱼的桌面已经清空了。

刚刚急着去找果果吃晚饭,顺便和有意与我们合租的女生见一面,离开得匆匆忙忙,邱鱼对着我的背影说了一句:“师姐再见。”我都没反应过来。

等跑出大门的时候我想到,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基于我和邱鱼的相熟程度,这会不会就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面?想到这儿有点晃神,但没有停下来。

果果胃不舒服,我要赶紧去陪她吃点暖乎乎的东西;我们的新住所还有一间房子没租出去,我要赶紧与那人见面。我没有折返去拥抱邱鱼一下。

多少次,小博告诉邱鱼:“L不喜欢别人叫她师姐,就叫L,别惦记国内那一套。”我在边上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邱鱼,她开朗大笑:“哈哈好的好的,我老是记不住,L,L。”

小博:“对,我就爱叫L,我觉得L这个名字多好听。”

我笑:“谢谢~”

邱鱼外派出国,我和她做了一年整的同桌。而熟稔起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在前面的九个多月,我们不打招呼,也不聊天。某次节日我问过她一次,要不要来我们家聚餐,邱鱼果断拒绝,于是我再也不敢轻易开口。

这件事我总记着,像猫剪指甲被剪到了血线一样,今后都因此瑟缩。最近熟起来我才敢小心地问:“你当时为什么拒绝我呢?”

邱鱼:“我太内向了师姐,我不了解,害怕了。”她讲得坦坦荡荡的,我嘟嘴将心中折起的书页展开了。

前天老板说要请邱鱼吃饭,叫上组里年资最长的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在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买了披萨和炸鱼。邱鱼得知此事,如同五雷轰顶。他们在会议室待了好一阵子,结束后,师兄师姐来拉所有人拍合照,邱鱼绕来我身边,两只冰凉的小小手掌抓住我的胳膊,低声地说:“师姐,陪我,师姐,你陪我。”

我笑:“饭好不好吃?”

邱鱼:“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偷偷笑出了声。

邱鱼虽然是i人,但她是我遇过最像兰草的存在。平日里悄无声息,但是临了了所有人都感到不舍,满室幽幽的芬芳。

我忍不住去想过去一年的朝朝暮暮,我们是怎样沉默地交错轨迹。

想到她中长墨黑柔顺的齐刘海头发,永远灰色的修身上衣和宽松黑色棉布裤子;永远对着屏幕处理数据和敲文章;想到她会仰躺在椅背上午睡,嘴巴微微张开,从不化妆的脸上没有任何疲惫的暗沉……她好像不在心里装沉重的情绪,简单轻盈。

后来她说,她在高中就开始和现在的男朋友谈恋爱,两人的家不过隔了几条街;他们从恋爱以后十几年从来没有换过微信头像,一直是这对情头;他们大学开始异地,却从没有闹过分手,每天都打电话;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们关系非常好,是彼此在世上最亲的人……

这也太荒谬了,怎么有人的人生,可以平稳的堪比坐标轴,简直是所有传说和戏剧中人物想到抵达的那个梦想原点。

邱鱼和我啊,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我有乳腺结节,”某天我们一起站在mrt上摇摇晃晃地聊天,邱鱼说,“医生问我什么工作,我说读博,她说这就合理了。我也觉得我是被我老板气的。”

可是她看起来居然会生气吗,我想象不出来她会有多生气。她看起来是会在生气前就着手开始做事的类型。完全不像我会失去行动的能力,需要很多时间和能量疗伤并变得怯懦。

“我出来前还做了肠胃镜的体检,查出来了胃溃疡。”她皱鼻子嘟囔表达不满。

“哎?你竟然检查了肠胃镜吗?全麻的吗?”我好奇。虽然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因为害怕死亡而害怕全麻,也绝对不是会恐飞的类型。

“嗯,全麻,最痛苦的是吃泻药的部分,其它的没感觉,”邱鱼说,“起来的时候喉咙有点疼,应该是插管子的原因。”

“那……那你肛门……”我问。这种问题一般只有我会问。

“没有,没有,肠胃镜一起做的,都是从嘴巴进去的。”邱鱼很肯定。

“不……是……吧……肠道很长,胃镜能插那么深吗?”果果表示怀疑。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邱鱼摆手,还是比较坚定,“我都是穿得好好地进手术室的,医生也没说……”

我和果果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我们意味深长地皱眉微笑看她。

“不过我那天的裤子,屁股后面好像有个洞。”邱鱼突然笑趴在了自己抓吊环的那条胳膊上,捂着脸久久抬不起头。

这对她来说必然是个具有冲击力的事实。

我和果果几乎就要爆笑到跺脚,最后化成一个个巴掌拍在邱鱼背上,劝她想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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