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評書｜Elif Shafak的《天上有河》

可能很多人都聽過一個說法，好像是哪個科學家怎麼研究的，說是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能夠通過中間的五個人來連結起來，就無論是你跟一個諾貝爾奬獲得者還是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中間的聯繫最多不過五個人。怎麼說呢，二十幾歲的時候我並不相信，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和閱歷的增加，我逐漸發現這個理論的可怕之處——好像是真的啊！從此之後，我好像就在「世界簡直太小了」的路上狂奔。狂奔的路上不但覺得這個學說適用於人，在買二手貨或者撿東西的路上，我覺得這個學說一定還適用於物件！這兩方面讓我在閱讀Elif Shafak的《There Are Rivers in the Sky》時感觸更是愈加深刻！

兩河流域失落的文明

兩河流域就是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作者Elif將這本厚厚的小說對準了三個不同時代卻被兩河流域文明聯繫起來的人。

阿瑟，19世紀

首先是生在泰晤士河畔廣大勞動人民群眾中的阿瑟，連名字也是廣大群眾的智慧結晶——King Authur of the Sewers and Slums！他的母親長期被家暴，最終在短暫離開精神病院之後自殺。雙胞胎弟弟中的一個因為喝了被污染的水源，而且還是阿瑟當作乾淨水帶回來的，而染上了霍亂死去（對應十九世紀Koch發現霍亂並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水源污染）。但是，阿瑟有著過人的記憶。他能夠過目不忘，對過去發生的事情如同錄影機一樣記得。

正是這份記憶，讓阿瑟獲得了在英國最有名的印刷出版公司工作，而這個公司也讓他結識了之後轉而投向這個公司的狄更斯。阿瑟在平時的打交道過程中認識了在大英博物館兩河流域文化部分工作的人，同時也在自己的老闆辦公室看到了有關兩河流域的書籍。這些交織在一起的、生命中的小小情節讓阿瑟對遙遠的中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之後他更是發現自己能夠讀懂/翻譯楔形文字👇

Narin，2014年

Narin是一個住在底格里斯河附近的Yazidi族女孩，跟著自己的祖母生活。而她祖母的祖母會通靈，也是阿瑟前往底格里斯河尋找楔形文字時遇到的心中暗戀之人。然而，這本書本就包含了Yazidi族人在兩河流域遭遇的來自ISIS的屠殺和凌虐，因此，他們族內的男人被殺死，族人流離失所，女性和孩童被充當性奴，賣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土耳其等地方。

Zaleekhah，2018年

Zaleekhah則是一個中年離婚，賣了房子準備住在水上的水文學家。她自小父母雙亡，由舅舅養大，舅舅是來自兩河流域的移民，在英國成功地掙了很多錢，在物質上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女兒和這個寄養的「女兒」。有錢舅舅的拍賣品收藏中有件物品👇，舅舅送給了Zaleekhah，是一個兩河流域幾千年前文化繁榮時期的祥瑞，叫lamassus

也就是上面這些千絲萬縷的聯繫將相隔幾世紀的三個人串連在了一起。

現實與虛構

或許，如果我正在略讀書評，讀到這裡會覺得即便千絲萬縷的關聯也不足以說服我閱讀這本大部頭的小說。那麼，我要繼續說服你——這本書雖然是虛構的小說，但是卻是建立在史實/真實案例基礎上的講述。這一點在我閱讀的過程中已經隱約感受到了，不過還是在後記中得到了作者Elif的親自認可，告訴讀者幾乎每一個人和每一個事件，哪怕是大文豪狄更斯都是有據可循的發揮。

有據可循的小細節

作者告訴我們，書中提到的有楔形文字的薑餅人是確有其物，還很好吃；被奧特曼帝國pasha當作禮物送給英國的河馬Obaysch也確有其物；狄更斯也確實跟之前出版他小說的公司鬧翻，轉而加入阿瑟供職的Bradbury&Evans出版公司也是確有其事，甚至連該出版公司中老闆的兒子Henry Bradbury自殺也是確有其事，只不過作者Elif通過文學嫁接給了當時的阿瑟老闆身上。

另外，書中提到一位水文學家的老教授，至死也不肯放棄自己的研究理論，覺得「水是有記憶的」，這在水文領域確實也有討論。

性奴

書中講到19世紀末底格里斯河畔發生的一起種族滅絕屠殺也確實發生過。1832年由Mirê 和Kor Bedir Khan Beg發起屠殺了上千Yazidis族人。之後當代的ISIS也在當地對該族裔展開屠殺，女性受害者大批淪為性奴。其中，書中有一句性奴說的話「我寧可死在毒氣室也比受現在的折磨要好很多」其實也出自真的一位ISIS倖存者原話，可見ISIS罪孽的罄竹難書。

器官買賣

書中有錢舅舅為了救自己的外孫女，要把被ISIS抓去的Narin買來換腎，一切流程在土耳其完成。而這個事件最終被水文學家攔下，因為良心上無法承受。Elif寫道，這個是她曾看到一個案件是一雙有錢人在非洲雇人誘騙一個街上的小商販去一個什麼地方，實際上是想要非法摘取這個小販的內臟進行活體移植。幸好，這對夫婦已經被判刑入獄，小販並沒有受到傷害。可是，一個案件就能讓我們想到究竟有多少案件背後的金主沒有被發現，也沒有被判刑？於是，作者Elif做了結合，情節中融入了這樣的道德撕裂。

於我而言，這本書是一個史詩般的巨著。這不僅僅是因為我已經是Elif的忠實讀者，畢竟，她的作品我還沒有全部讀完，更是因為這本書的獨特視角。我想著，那樣一個對人類文明重要的兩河流域，卻世世代代經歷著征戰、屠殺，彷彿被世界遺忘了。我想想身邊認識的那裡逃來的難民，也無法抹去自己記憶中她們眼中流下的淚水。而Elif告訴我們，水見證了一切，也記住了一切，承載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