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读不食子｜《Lili在哭泣》里的lili她为什么哭？

首先，这是一本旧书，作者Hélène Bessette是跟法國作家杜拉斯同時的作家，她的作品被當時oulinpo實驗寫作小組的成員認可為先驅作品，但Hélène Bessette拒絕被通過傳統的出版形式推薦，於是，在她寫出第一部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小說《lili在哭泣》時，這本書並沒有大賣，甚至完全沒有讀者，這導致了原本以教書為生的Hélène Bessette逐漸為生活所迫，到了晚年不得不去以做清潔工為生，潦倒終老。從此，她跟杜拉斯和其他盛名斐然的同時期作家們背道而馳，她的作品早就絕版，被人忘卻。

今年，Kate Briggs翻譯了這本《Lili在哭泣》，這本書的英文版本才得以第一次跟世界讀者見面。

我想要說的是，Hélène！你是何等的天才，居然寫出這樣完美的故事，或許，你就是Lili？我們都是Lili？

從故事一開始，Lili就在哭泣，她的母親夏洛特就在說話——母親不斷地說話，女兒不斷地哭泣。這不禁讓我思考，在母女關係中，或者更加泛泛一點，在親子關係中，究竟應該誰有話語權？現在普遍認為比較好的父母是那種一直靜靜地守候在孩子身旁，通過自己作為父母的角色來讓孩子從童年開始學習怎樣成長，而成長就包括逐漸形成自己的聲音，自己的觀念，最終自己形成一個個體。這時候，父母的角色還在，但是卻可以慢慢地從孩子身邊退到孩子身後，驕傲地看著孩子作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去生活，去做選擇。

當然，我們知道，生活中並不是所有父母都是這樣的，甚至很多是背道而馳的。

《Lili在哭泣》這本書開篇不到兩頁，就不斷地聽到Lili哭泣，而母親夏洛特不斷地說：

-- Would you leave me, Lili? Me, your mother, who has done so much for you?
Lili, we've never been apart, not once, you and I.
Will you leave me, Lili?
I remember your childhood. 
Your ribbons and your Sunday dresses. 

這樣情緒勒索的對話一直在母親夏洛特的嘴裡重複，見縫插針。可以看到，上面的5個自然段根本就沒有Lili插嘴的地方，而Lili依舊在哭泣。

同時，這裡也有親子角色轉換的情況，母親把自己位置擺在了一個無助的受害者位置，這樣的母親她永遠不能靜靜地站在Lili身邊讓Lili成長出自己的觀點，自己最終成為一個個體。可憐的Lili的存在也只是為了聽取夏洛特的無盡的言語。沒有人生來就是要聽你講話的，但是，一個孩子可以被訓練成這樣。於是，整本書中，即便極少數的Lili說話的地方，也都是Lili在向自己的朋友表達自己對母親的忠誠和“愛”。當然，更多的是Lili跟母親保證，自己不會拋棄年邁的母親。

後來，出現了深愛著Lili的丈夫。可以預見的是，夏洛特不喜歡這個搶走女兒的男人。就像她拆散了很多Lili之前的戀情一樣，她開始離間Lili。而Lili選擇站在母親一邊——

-- You can't break my life like this, sobs the young man. Everyone has a mother, but we don't all smash up our lives for her sake. 

--It's different for me, says Lili. 

Lili的任何人生選擇，甚至是成長在母親看來都是背叛，並且宣之於口。夏洛特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滴地隔絕Lili，同時，讓Lili覺得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賴、依靠的人只有母親夏洛特。

Soneone's ringing the doorbell. 
No, don't answer it. 
Let it ring. 
It's not our concern. 

因為故事處於二戰期間，所以Lili的丈夫被Lili和母親夏洛特「送」去轉運，被運到達豪集中營。母親夏洛特非常高興能夠擺脫他。Lili被重新控制，因為夏洛特知道並祈禱Lili的丈夫不會活著回來。

誰成想，Lili的丈夫從集中營生還了，可惜的是，生還的他看到的是再次跟母親住在一起的Lili。

女兒Lili這時拒絕離開母親夏洛特，還跟放羊倌展開了戀情。

只要女兒還在控制之中，夏洛特就高興著。

我覺得，作者在書中很不期而至的給出兩段獨白，一個是Lili的心聲，一個是母親夏洛特的心聲。可謂經典，在此紀錄。

I wanted to get on with my life, cries Lili. 

I do have the right to get on with my life. 

Other people get on with their lives. 

For once, I'll do the same as everyone else. 

但是其實這裡Lili還沒有說完就被母親夏洛特打斷了。下面是夏洛特的心聲：

-- I don't know why, says the mother Charlotte, but for me happiness needs an elaborate setting, a staging I can control.

再一次，武志紅曾說過的那句，「愛的反面不是恨，是『控制』」被一個看似虛構的故事證明。

每每當一本書的作者似乎能夠洞察我心的時候，我會想要知道是不是作者也跟我有著同樣的經歷、同樣的思索。此次，甚至連這樣的想法也讓我在書中讀到了👇

All over the world, there are people who feel the same. 

到書的結尾，夏洛特還在說，「我養你這麼久，這就是你回報我的方式。」有些人真的不適合⋯⋯不適合什麼？不適合做母親嗎？還是不適合在這個星球上活著？我何來判斷的依據呢？這個星球上充斥著太多的人，有的人有著相同的感受，有的人無法感受別人的感受⋯⋯

書中的Lili大部分的時候是沈默的，大部分的時候在哭泣，她究竟為什麼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