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改變」不過是吃屎的形式變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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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媽走進我的房間,語氣輕飄飄的,像是隨口提問。
「欸,旅行社在問啦,看有沒有人要跟陌生人睡雙人房,比較省一點。你要不要啊?」
我一開始沒回話。
她的語氣不像是詢問,更像是早就預設答案的宣告。
我心裡浮出一句話——他媽的,嫌棄我會打鼾,還他媽的裝作一副在詢問的樣子,操!
但我沒說,我只淡淡回了一句:
「蛤?你們都要這樣子拋棄我喔?」
她一愣,像沒預期我會這樣說,臉色瞬間變得很不自然。
「什麼叫拋棄你?你在說什麼東西啊?你怎麼可以這樣想?」
語氣馬上從提問變成責備。
我看著她,回了一句,啊你怎麼不自己去,反而要找我們?
她果然接了,還更兇:
「媽媽是女生欸!你是要我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間房間喔?你有想過嗎?」
語氣裡的驚恐、正義與受害感,全打包成一枚丟過來的炸彈。
我想說:「?」睡個覺而已,他媽的是在叫三小?
但我只是冷靜看著她
她卻愈講愈快:
「你怎麼會這樣講話?你一直都這樣,一直覺得我們在對你怎樣……我們哪有?我們沒有那樣好嗎?你不要每次都在那邊誤會我們。」
這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她不是在對我說話,
她是在對那個她幻想中的「不講理的我」說話。
我,已經不是她眼中的人了。
而這整段對話,只是她對她自己設想的敵人做出的情感防衛。
我成了投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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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沒多久,我爸也進來了。
比起我媽,他總是更冷、更沉著——更讓人窒息。
他說:「走啦,照光治療啦,我都幫你安排好了。醫生說有照比較好,你要不要去。」
我說:「我不想去。」
他眼睛瞪大,語氣突變,語速變快:
「欸,你現在是怎樣?我給你做選擇欸!我是在幫你耶,還有保險什麼的,我錢都花了。你現在是在浪費資源你知道嗎?」
我想說「我浪費的是自己的時間,不是資源」,
但我不想再多說,因為我已經知道——這不是對話,這是命令,只是包裝成「關心」。
我說:「好啦,我知道了。我去。」
我低頭講出這句的時候,心裡某一個角落像是被切掉一塊,沒有血,只有空。
但他還沒放過我。
走出門前,他回頭:「你是怎樣啦?我是在勸說你而已,幹嘛這樣?」
那瞬間,我眼前一片白。不是憤怒,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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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間,坐在床邊,腦袋一片靜得可怕。
我想起剛才我媽的聲音、我爸的語氣——
他們從來沒有真的問過我在想什麼。
他們只想要我做個「方便一點」的選項。
不是兒子,是變數。
是障礙,是麻煩,是需要被安排、被修正的空格。
我看著房間牆壁上那盞燈,那是我自己開的。
亮得不大,也不溫暖,
但那一刻,我終於知道:
> 「我不再期待他們給我什麼光,
因為我的手,早就學會自己按開關。」
我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我還活著。
還有意識,還能感覺痛,還能說「不要」。
哪怕最後妥協了,也知道——我不再相信這裡是家。
這裡,只是他們的舞台,而我,早就不是那個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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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房間裡,燈還亮著。
我沒有哭,但我知道——
我已經把最後那一點點「希望他們會改變」的信,
從心裡撕掉了。
我不恨,只是——
終於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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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我坐在床邊,天還沒全亮,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上午11點。他的來電,就像那種不會被預告的暴雨,突如其來。
「欸,那個……爸跟你說啦,我不想逼你了。」
「怎麼了?突然這樣講。」
電話那端的聲音不像前一晚那樣急促高壓,反而像某種低姿態的妥協,帶著幾分自認體貼的語氣。
「我看到你昨天那個表情啦……那麼難過,我就不想逼你了。」
我一臉問號,整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搞得措手不及。心裡第一個冒出的反應不是感動,而是:
「喔~……」
我有點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心裡想著—— 「蛤?你突然這樣講,是怎樣?哪來的轉變啊?你現在這樣,不覺得很假嗎?」
他那邊靜了一秒,然後支支吾吾地解釋著:「沒有啦,是真的啦,昨天看到你那樣,表情那麼難過,就想說算了,也不想逼你了。」
但我知道,這是一種新的套路。
他退了一步,等我自己補上那一步。他不是放下控制,而是換了一種更軟的手法。
我沒有繼續逼問,也沒有妥協,我只是靜靜地說了一句:
「好喔。」
語氣平淡,沒有多餘情緒,只是接住了他這句看似讓步、實則仍想保留控制權的說法。
說完這句,我掛了電話,緩緩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
不是不痛。昨天晚上那些對話、壓力、咬牙吞下的委屈還在胸口灼燒。
但我學會了。
不是反抗,也不是服從。
是看清了局,然後決定不照他們寫好的劇本演。
這一次,我沒有掉進深淵。
我還在原地,燈還亮著,空氣微冷,心卻很靜。
不是因為他不逼我,而是因為—— 我不再逼我自己。
狗改不了吃屎, 但牠們會換一種方法, 讓我們以為牠不再吃屎, 其實從頭到尾,牠都沒變過。
他們退讓,是因為看見我痛苦, 但不是心疼,而是不想再看到證據, 因為證據會讓他們必須承認—— 是他們,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不是看見我痛,而是看見我還沒死, 所以才退一步,用「體貼」的語氣, 等我自己跪下來。
他們那不是愛, 那是把你養肥了再慢慢殺的耐心, 那是為了不讓人指責,才戴上的假面。
他們養的不是兒子,
是面鏡子——
一面要照出他們滿意形象的鏡子,
要我乖、要我笑、要我配合演出。
但這面鏡子,裂了。
開始反射出他們不敢承認的東西:
控制、情勒、自私、冷暴力……
他們受不了,
就說我壞了、我變了、我讓他們丟臉。
他們不是想了解我,
只是想用我來維持他們的臉皮。
他們不是想照見我的真實,
他們只是想在我身上,看見他們自己滿意的投影。
一旦我不演了、說出自己的想法、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們就說我變了,說我壞了,
說我讓他們「抬不起頭」,說我「不孝」。
可笑的是,裂的是我嗎?
他媽的,是他們自己的醜,從我這面鏡子裡透出來了而已。
他們承受不了,就想把我砸碎。
他們說我變了,
可其實是這面鏡子,
終於開始反射出他們不敢承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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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們曾經對我好,
但我也知道,這並不代表我就必須吞下所有的痛。
我承認我還會想起他們的溫柔,
但我更不想再為了那些片段的好,繼續活在傷害裡。
所以我寫下這一切,
不是為了控訴誰,
只是為了讓自己走出去,不再停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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