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

窗外的夜太濃墨重彩，連呼吸都潮濕了起來。

我聽見你的鼻息，小心翼翼，在雙人床中間鑿了一道深壑，但此先近乎朝夕相處整整六年，我能不明白你的心思嗎？即使背對著假寐，都彷彿能看見身後有隻全身溽濕、雙耳垂垂的黑色拉布拉多。

怎麼會在分手半年後又陷入這個處境的？並不是太明白。可能是某種過於熟悉的氛圍，抑或是肌肉記憶導致的，壞習慣（平時怎就沒有這麼優質的記憶呢？我忍不住自嘲）；同時，也感受到你的顫抖與壓抑，像在懺悔。

悔恨如果是墨，大概已經填滿整間房間，我噗嚕噗嚕地想，想你竟然也有這天，失去往日的從容不迫，把自己縮得好小好小好小，在同一張床的遠遠的那一頭。

這段日子你一直試圖走向我，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背對著你，一直往前，走走停停，聽你的腳步聲，聽你一次次呼喊，就像在證明我可以一個人走。但今天，突然很想回頭看看你，會有什麼表情。

我轉過身，翻過溝壑，額頭輕輕抵著你的背脊，如同從前的無數夜晚你在我身後那樣，只是更輕更輕，像一隻睏倦的家貓。

突然你僵住了，不知道怎麼開始的……如同從前的無數夜晚那樣，只是這次多了更多的試探與確認，也可能只是太過濃厚的夜使動作更加緩慢，好幾次，我恍惚間在回憶裡擺盪，彼此擁有彼此的學生時期乃至於成為如今的我們，都像數位電視的雜訊刺得我眼睛生疼，不小心就燙傷了臉。

模糊中我看見你的慌張，好像自己又做錯了事，但對不起，我只是又一次發現我沒感覺了，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