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多語言學校生活隨筆3】充滿荊棘的租房之路：文化衝擊、詐騙陷阱與住家安全問題

在上一篇我有提到，在法國找房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段經歷可以說是整個留學過程中最困難的部分。我經歷了許多文化衝擊，也培養了與法國人交流的勇氣，以及獨自在異鄉生活所需的厚臉皮。

妙房東 Xavier

房東 Xavier 的家位於貢貝塔（Gambetta）輕軌站附近，算是市區，步行或搭車前往各個景點都非常方便。他家是三房兩廳兩衛，還有一個很大的開放式廚房。由於他自己也住在裡面，所以只能出租另外兩間雅房。

在 Inès 幫我跟他聯絡以後，我們約了時間到他家看看，才知道他原來是想把自己的主臥室租給我，因為另外兩間房都有人租了。Xavier 是個滿頭白髮的退休中年男子，留著鬍鬚，完全是典型法國男子的形象，只不過他的熱情讓我有些不太適應（和「冷漠」的法國人相比）。初次見面時，他就拉著我天南地北聊了好幾個小時，礙於禮貌也不好意思打斷他。等他聊得差不多後，我才趁機把話題拉回正事，表示非常感謝他願意把房間租給我，並詢問：「你有地方住嗎？」他回答說會去住「他的親愛的」（ma chérie）家。一開始我沒多想，但待了幾個月後，我開始覺得，無論以法國還是台灣的文化來說，這樣對陌生人說話都顯得有些露骨。

還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其中一間房租給一位名叫 Alice 的義大利女生，另一間則租給一位法國大學新鮮人妹妹。但除了入住那天之外，我完全沒再見過她（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去住男友家了）。某日我和 Alice 在看冰箱，發現這位幾乎神隱的法國妹妹，每個週末從老家回來時都會補不少貨，顯然是爸媽怕她餓肚子。但平日完全見不到人，所以這些食物根本沒機會被消化掉。我和 Alice 於是打起了這些食物的主意。這時 Xavier 剛好回來，便問我們在看什麼。我們就跟他說：法國妹妹的食物不吃太浪費了。沒想到 Xavier 竟然馬上打電話留言給她，問能不能讓我們吃她的食物！我和 Alice 同時笑了出來，一方面覺得我們兩個好像很貪吃，另一方面則覺得 Xavier 的行動力實在太出乎意料。

我和 Alice 的感情很快就變得不錯，雖然彼此只能用破法文和破英文交流，卻經常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這當中當然免不了一些文化交流：我向她學習如何煮道地的番茄義大利麵，她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用筷子吃披薩。

看房就像面試——而且是馬上知道自己不會錄取的那種

暫時安定下來後，我開始繼續看房子，但過程幾乎都不太順利。有時電話聯絡就被對方簡短拒絕；有時好不容易約到看房，卻發現現場排了十幾個競爭者，大家在樓梯間依序看同一間小套房。大部分的租客都是大學生，由爸媽擔任保證人。而還有什麼比爸媽親自帶著薪資證明，到現場陪小孩看房，更令房東安心的呢？要是我是房東，我大概也會優先選擇這樣的租客，畢竟法國的租房法規相對保障房客，一旦住進去，有糾紛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有一次，我去看一間位於蛋黃區的漂亮房子，房間小而精緻，整理得非常有品味，周邊環境也很不錯，旁邊就是公園，周圍出入的人看起來也不複雜。現場大約有二十幾個人，都是法國人。房東就對大家宣布說，請把資料放在桌上，他會帶回去詳細閱讀後再聯絡適合的租客。離開那裡後，我幾乎完全不抱希望。

有的人可能會問，為什麼不住學校宿舍？其實是有的，但必須很早以前就申請，而且也無法先看房，無從得知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像我的挪威好友 Jenny 就曾告訴我，她的宿舍裡不知道為什麼有超級多蚊子。

與詐騙集團交手

法國當時很流行一種詐騙手法：假房東會在網路上刊登一則物美價廉的租屋資訊，內容明顯不符合現實，但求房若渴的留學生們早已蒙蔽雙眼，不願錯過任何落腳機會。在與假房東取得聯絡後（噢，全都是透過 email，完全不提供電話），他會用一封文情並茂的信告訴你，這是他珍惜的寶貝房子，希望找到一位「好人」來承租。但因為詢問者眾多，他會要求你先拍下證件寄給他以確認身分。幾封信來回之後，他會說自己目前人在國外，無法帶看。如果你很急，必須先透過郵局匯票（mandat）預付押金，才能保留優先看房的權利。到時如果你不滿意，他也不會去兌現這張匯票。我當時真的拍了護照給他（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大意了），甚至還實地跑去物件所在地探查，想碰碰運氣，看看是否能遇上鄰居詢問一下情況。但那棟房子位在一個小型社區內，被柵欄圍住，外人無法隨意進入，只能作罷。

最後，我甚至還跑到郵局詢問匯票的使用方式！就在我快要做出決定前，心中突然浮現一個聲音，要我冷靜下來、回家再想想。於是我上網查了關於「租房＋匯票」的相關資訊，果然找到一些同學分享自己遇到詐騙的經驗。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有上當，但同時也感到一絲失望——我只不過想找個地方住、好好念書，怎麼就這麼難？

阿貝斯路五號 （5 Rue de l'Abbesse）

最後，我很幸運地租到一間位於安靜巷弄內、一樓的一房一廳，就在車站附近。屋內空間很大，有開放式廚房。雖然整體裝潢色調不太協調、採光也略顯不足，但眼下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當然，我還是沒有保證人，所以和房東協議一次付清半年的租金。房東是一對中年夫妻，帶著兩個小孩，太太精明幹練、語速飛快，整個看房與簽約過程幾乎都是由她與我接洽。她表示這間房曾出租給一位上海女生，對華人女生印象很好，覺得守規矩又不吵鬧（不像歐美學生常開趴、呼麻），因此願意租給我。她的公婆就住在二樓，週末偶爾會邀請孫子來聚聚，也提醒我，那時可能會稍微吵一點。

入住流程和台灣差不多，簽約、付訂，但多了一個比較特別的步驟：屋況確認（état des lieux）。雙方會一起檢查屋內每個角落，包括家具與裝潢。退租時必須原樣歸還，否則會按比例扣押金。像我在煮飯時沒注意，油漬濺到流理台後方牆面，最後退租時被扣了三十歐。

另外，我想提醒大家一點：我不太推薦住在路邊的一樓，特別是對一個女生來說，真的會有安全疑慮。法國新蓋的房子多為社區形式，出入大門會與住家之間有一段距離。但若是比較老舊的兩層平房，又沒有台灣常見的鐵窗和鐵門，就很容易被闖空門或尾隨進屋。

入住後某天白天，我人在屋內，突然聽見有人用鑰匙開門。我當時正好在客廳、對方看不到我的地方，心裡非常害怕，不知道是該大叫，還是該走出去面對。最後，我決定弄出一些聲響，對方聽到聲音後便離開了。

事後房東太太說她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表示真的很抱歉，猜測可能是前房客曾偷打鑰匙，想回來偷東西（說好的乖巧上海女生呢？）。後來她請公公來幫我加裝門栓。原本的門只是普通木門，老實說，若真的有人要硬闖，也不是不可能。

準備迎接校園生活

租到房子的時候，學校也剛好開學，我便準備搬離 Xavier 的家。離開時，他以我「洗澡洗太多」為由，多收了我二十歐。我心裡想：我洗澡超快，不到十分鐘；你們法國人自己不愛每天洗澡，還來嫌我洗太多！？不到一個月的水費怎麼可能那麼貴？不過畢竟他曾幫了我大忙，我也就沒有多爭辯。和 Alice 道別後，我答應她之後會邀請她來家裡坐坐。於是，我拖著兩咖巨大的行李箱，正式展開全新的波爾多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