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八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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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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雑調•藏信

搞了兩支羊毫，卻被要把信保，藏哪裡傷透腦。

三十里濤，一個鐘頭就到。

導讀：學校辦公室被抄了，那封董社長簽字的舉薦錢胡楊的信怎麼樣了？會被瘦高個一夥找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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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八章（上）

雑調•藏信

搞了兩支羊毫，卻被要把信保，藏哪裡傷透腦。

三十里濤，一個鐘頭就到。

過了端午，天氣變得越來越熱，生產隊文化大革命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剛開始承闊承廣弟兄倆對生產隊的文化大革命挺好奇的，後來次數多了，也就煩膩了，無非是吳大宏讀讀報紙上的文章或者開會抄回來的話，然後兒童班舒寶財一夥人跟在後面起哄，喊口號，罵某人，承闊承廣也想擠上去跟著起哄喊口號，無奈怎麼爭得過舒寶財這群大小孩。不過梁德凱早就交代過，那種事情最好不要過分熱情地去參與，弄不好要得罪人的，有這告誡，承山承廣承闊不在德凱家玩就是在田野裡亂竄，反正沒有消停的時候。

下午挑了豬草回來，哥仨照例去和德凱聊天。

“承山， 上午怎麼沒有看到你？”

“二伯，三哥去二姐家了。”

“嗯！承山，二娃說的是真的？”

“二伯，昨天下午大家還沒有放工的時候，我跟我媽去我姐家了，到那邊的時候天快黑了，我姐說我們走了快兩個鐘頭。”

“去雪珍家了，去幹什麼的？”梁德凱感到奇怪。

“我媽說給雪珍送點東西，說坐月子馬上結束了，有些事情還要注意的。”

“喔，這又不是頭一次生小孩，雪珍自己不曉得麼？”梁德凱也覺得這是多此一舉，“送的什麼東西？”

“不曉得。”

“還說什麼了？”

“也不曉得，我在外面和兩個外甥耍子呢，二伯，經過公社的時候，我媽給我幾分錢買了幾張火藥紙，我還納悶呢，我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氣了？”

“喔！？”這回連梁德凱也感到納悶，不過心中也氣，承山你也這麼大了，親都定了，怎麼還是這麼一點心機也沒有？

“給了承闊二娃一張半火藥紙，這張留給源平，他放學肯定走這邊的。”對於梁德凱的疑問，承山渾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梁德凱也不吱聲，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大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東西。

源平從學校文化大革命回來，在離德凱家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就聽見了“砰砰”的聲音，起先還以為誰放爆竹呢，仔細一聽，不像，不過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呀，猛然間想起，這不是鏈條手槍打火藥紙的聲音麼？想到這，趕緊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

“源平，你回來了，這張火藥紙給你的。”承山看到源平跑了過來，急忙把那張火藥紙遞了過去。

“承山，你從哪弄過來的？”源平有點喜出望外，好久沒有玩過這個了。

“昨天去我姐家過公社的時候買的，我媽給的錢。”

“三奶奶給的錢……承山，下午我去學校，遠遠地看到三奶奶正從獨木橋向外邊走，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們吃中飯之前就回來了呀，下午我媽出去了？”承山也是一臉疑惑。

“就是，承山，你媽下午又去哪了？”

“不曉得呢，二伯，要是去十五灶直接從莊子口走，也犯不著從漆家莊轉過去呀，還要過河趟水。”

“就是呀……漆家莊漆家莊……喔，喔，原來是這麼回事。”梁德凱突然間靈光一閃，繼而哈哈大笑。

“二伯，怎麼了？”

“沒……沒什麼，喔，對了，源平，現在學校文化大革命怎麼樣了？”

“二叔爺，現在學校完全是瘦高個他們的天下了，校長老師全都靠邊站了，學校裡的紙、筆、墨汁全被翻出來了，給大家寫大字報，教室裡教室外貼得滿天飛，嘿嘿，我還弄了幾支毛筆和兩瓶墨汁。”

“真的？源平，你有兩瓶墨汁？”聽到源平竟然弄了兩瓶墨汁，承廣的眼珠子都快要羡慕得掉出來，自己哥倆寫字用的墨汁都是電池泡出來的，碰到嘴上那味道怪怪的，墨汁雖然有點臭，但是寫起字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兩瓶墨汁。”源平嘴上念著頭腦裡一想，隨即明白了，“承闊二娃，明天是七一建黨節呀，學校活動更多，你們也去看看。”

“好的。”承闊承廣聽了心中十分高興，墨汁的事肯定搞定了，畢竟不光彩，這事不能直接說，大家明白就行。

第二天上午承闊承廣估摸著源平已經到學校了，又等了一段時間，兩人裝作挑豬草的樣子到了學校，一到學校，這才發現牆上、黑板報上又增加了大大小小的大字報，寫的都是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四十五周年，兩人心想，這些人手腳真快呀，上午才多長時間就寫了這麼多。

原來大家都是在校園裡鬧哄哄的，可是這回，大家基本都在教室裡。承闊承廣在校園裡轉悠，發現沒有鎖門的教室裡都是一群學生自己在念呀寫的，沒有一個老師，在轉到辦公室前面的時候，承闊承廣停了下來，兩人對看了一眼，怯生生地隔著門縫向裡面瞟了瞟，大家都在裡面坐著，好像是瘦高個在主持開會，兩人特地從人群中搜了搜那個熟悉的影子，哪裡還有錢胡楊，不過山羊鬍子的那張臉依舊拉得很長。

哥俩也不敢在教室前久留，急忙轉到初二教室前面，裡面和其他教室一樣，念的念，寫的寫，說的說，亂得很。兩人徑直提著籃子走了進去，教室裡的學生們也不奇怪，現在不用上課，把家裡的弟弟妹妹一起帶過來的人很多，跟在後面喊幾句“打倒”、“萬歲”這誰也不會怪罪。

源平正拿著一張報紙在看，冷不丁發現身邊站著兩個人，一看是承闊承廣，還提著籃子，裡面有些豬草。

“承闊二娃，你們今天怎麼到學校來了？”源平明知故問。

“挑豬草沒得事，到學校來看看的。”承闊承廣也是暗話明說。

“我看看你們挑的什麼豬草。”發現周圍沒有人看著，源平掌心向下從桌板裡抽出來伸到籃子裡故意翻了一通，承闊承廣會意。

“源平，我們的錢老師怎麼沒有來？”承廣小聲問道。

“今天是建黨節，這麼崇高的節日怎麼能讓黑五類來參加呢？”源平故意提高了聲音，“你們還是回去吧，學校不是把你們放假了麼？下午才有重要活動呢，我們大家都在準備材料。”

周圍人一聽都笑了起來，想到學校參加文化大革命，回去再等幾年吧。

“你們回去吧，我也出去上廁所。”源平站起身就朝外走，承闊承廣也連忙提著籃子跟著出去。

外邊沒有人，說話方便。

“承闊二娃，籃子裡面是一瓶墨汁和兩支大楷精製純羊毫，山羊鬍子說過的，學寫毛筆字用羊毫最好，羊毫寫好了，其他的毫都會用的。”

“你怎麼弄到的？”

“那次瘦高個發動大家把辦公室裡的東西都給翻了出來，我也進去了，山羊鬍子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遞給我一個東西，並且朝一個抽屜努了努嘴，我打開一看，一抽屜的毛筆，於是就端了出來。”

“山羊鬍子這麼好啊，源平，他遞給你什麼東西？”

源平朝周圍看了看，小聲說道：“就是公社董社長給校長的钱老师推薦信啊，那天瘦高個發動大家進去翻東西，估計就是要找這封信的，也不曉得怎麼會到了山羊鬍子手裡，那天山羊鬍子又把它塞給了我。”

“啊！原來是這樣的，那你把它放哪了？”

“我也不敢帶回家，怕我爹問呀，我就反貼在桌子底下，現在藏你們這個豬草籃子裡了。”

“什麼？”承闊承廣驚訝得嘴張得老大，說不出是害怕還是驚奇。

“你們不要怕，回去收起來放好了，等風聲過了還給錢老師，放你們家裡，沒有人想得到的，況且你們還那麼喜歡錢老師，不過千萬不能說的，就是對二叔爺也不能說，曉得了麼？”

“好的。”承闊性子膽小本來就不多嘴，承廣最恨卞長明一夥批鬥錢胡楊，山羊鬍子不會說，源平都已經藏了這些天更不會說，要是有人知道，早就會被瘦高個發現了，既然這樣，還怕什麼？

承闊承廣提著籃子一路挑著豬草回家了，時間尚早，桂花婆媳還沒有放工回來燒中飯，兩人把豬草倒在廚房裡，把裡面的東西拿到了堂屋。

“哥，這封信藏在哪裡好呢？”

“二娃，我也不曉得。” 家裡雖然沒有人，但是承闊說話還是小心翼翼。

“要不問問媽媽和奶奶放哪吧。”

“不能問，要是問了，她們曉得了，還不擔心死。”

“哥，你說得對，還是不告訴他們的好，源平說就我們幾個人曉得。”

“就是呀，放哪好呢？”

“灶膛裡。”

“瞎說，那還不被燒了？”

“床底下。”

“那也不好，要是曬床上的東西，翻出來怎麼辦？”

“那放哪比較好呢？”承廣昂著頭在家裡亂看，終於一個好地方被他發現了，“哥，我看放在燕子窩裡面，這誰也想不到。”

“燕子窩？”承闊歪著頭看了看屋頂上的燕子窩，小燕子都已經出了一窩了，每天在家裡飛來飛去的，承闊搖了搖頭，“不行的，二娃，燕子窩這麼高我們夠不著，要是放進去了，再要拿出來非得把燕子窩給捅了不可，這樣不好。”

“那放哪？”

哥俩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就是找不到一個地方。

“有辦法了，二娃，你看牆頂和屋頂之間都塞著一個個圓筒形的草把，我們拉一個出來，把信塞進去。”

“好，這辦法好。”

“快拿兩個凳子疊起來，站上去肯定夠得著的。”

“好的，哥，讓我站上去，這我熟的。”

“好的吧。”承闊知道幹這活二娃比自己在行，上學時，中午去早了，爬到教室架梁上去玩，每次都有二娃的份，自己從來沒有爬過。

桂花婆媳放工回來了，還沒有進屋子就聞到了一股臭味，桂花火氣立刻就上來了，進門一看，弟兄倆正拿著毛筆寫字呢，這火氣又小了下來。

“承闊二娃，你們怎麼弄得，怎麼這麼臭，掉茅坑裡了？”

“沒有，媽，我們在用真正的墨汁寫字，真墨汁有點臭的。”

“瞎說，墨汁怎麼會臭呢？”

“桂花，墨汁是有點臭的，我小的時候見過，過年的時候我爺爺幫人家寫春聯，嫌磨墨塊慢，就用這墨汁的，跟這一個味。”

“是嗎，這我沒有聞過。”

“承闊二娃，你們從哪弄到墨汁的？”

“奶奶，是源平給的，學校的東西全被翻出來了，給大家寫大字報，源平給我們弄了一瓶墨汁和兩支毛筆。”兩人說著把毛筆送到桂花婆媳前面。

桂花婆媳有點驚喜，這都不上學了，弟兄倆還能想著寫字，這多好的事啊。

“奶奶，這可是精製純羊毫，把這個練好了，什麼毛筆都會用的。”

“是的是的，我小的時候也聽說過的，源平這孩子真有心啊。”

桂花婆媳心中有點著急，這學校什麼時候才能恢復上課呀，雖說學費有點貴，只要能讓這兩孩子有點出息，苦一點也就忍了。

“墨汁省著點用，留著過年寫對聯，比你們那個什麼電池好看多了。”

才是農曆五月中下旬，卻是已經過了小暑，中午的時候外面太陽很厲害，天氣很熱，下午上工的時候會比平常晚半個時辰。午飯後桂花婆媳有時候也不午睡，沒事正在搓繩子編草鞋，承闊也在幫忙，承廣屁股尖，幫助做一會兒就會找各種理由到門外轉一轉，桂花婆媳知道他的德性，也懶得管他。

“媽媽、奶奶，我看見二伯母好像正朝咱家走來。”承廣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了，趕緊和桂花婆媳說道。

“老二家的來了？”桂花婆婆感到奇怪。

“二娃，你看清楚了麼？”桂花也感到奇怪，“二嫂這個人從來不多言不多語不多事的，今天怎麼來咱家了？”

“媽，我看清楚的，沒有錯。”

“承闊，你出門看看。”

“好的，媽。”承闊起身走出門外一看，河邊路上正走過來一個人，不是二伯母是誰？趕緊走回屋裡，“媽媽、奶奶，真的是二伯母。”

“老二家的有陣子不到咱家來了，她是個老好人，從不耍陰謀詭計的，她到咱家來肯定有什麼事。”

“媽，我想也是——承闊二娃，幫助把這些東西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