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不好的人,也许只是方向跑偏了
车熄火的时候,我还在嚼一块口香糖,没意识到出事了。方向盘沉了下去,像一口喘不上气的老水缸。我没骂人,也没拍方向盘,就这么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风吹进来,有点热。修车这事我不陌生,倒不是习惯了麻烦,而是,好像这几年,什么东西坏了都不太惊讶。
我把车慢慢推到旁边的修车铺,老板戴着一只油亮的手套钻进车底,说:“油封老化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却飘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人是不是也会“老化”?不是脸,不是骨头,是某些反应,比如信任,比如亲近,比如说“你还好吗”。
我以前有个兄弟。那时候我们刚工作,一起合租,在狭窄的小厨房煮泡面。他抽烟我劝他戒,他说我唠叨,我回他一句“少喝酒你也不听”,然后一边笑一边碰杯。那时候真傻,好像说两句重话,感情就更稳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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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车铺门口那张塑料凳子坐上去有点硌屁股,阳光正打在我膝盖上,烫得发晕。我闭了会儿眼,不知道是真困还是被晒得有点恍惚,突然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穿白衬衫,在我们以前住的那条巷子口,喊我下楼吃烤串。我说太晚了,他说:“那你别来得太晚。”
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他没等我,自己钻进车里。那是我现在这辆旧车。
我想追上去,脚却像被黏住了。醒来的时候,腿一阵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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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手机,翻到他头像。已经很久没有点开他朋友圈了,印象中好像没换过封面,但也记不清了。我们中间没有一次大吵,也没有谁拉黑谁。就像有一天,你回头发现街上那个总跟你一起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你也没问为什么。
修车铺门口有只猫,刚才还在引擎盖上晒太阳,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下两三个爪印,踩在灰尘里。
我看着那几道印子,突然觉得——
我们这段关系也就像这样吧,留下点痕迹就走了,你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转身,往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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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探头出来,说:“方向机也有点松了,要不要一块修?”
我问:“不修的话能开吗?”
他说:“能开,就是方向容易跑偏。”
我笑了一下,说:“那还是修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我会为了“跑偏”这两个字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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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修的空档,我坐着没动。风有点大,一张报纸被吹了过来,翻到脚边,印着一行字:“别错过。”
我不知道哪根筋动了,忽然想给他发个消息。打开聊天框,光标闪了一会儿,我打了一行字:“你最近怎么样?”
又删掉了,改成:“还好吗?”
然后又删了。
我盯着那个空白输入框,像盯着一个很深的水坑,跳不跳都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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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画面:
我们一起通宵玩游戏,他输了骂我狗屎运;
我们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烤五花肉,他突然问我:“你说以后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走来走去吗?”
我那时候说会。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会一直”,我只是觉得,“不会”太冷了,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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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开始阴了。我一抬头,光线变得模糊,修车铺的灯突然显得很亮。我看着那几只工具挂在墙上,像谁搁着没用过的决定,一个也不愿碰。
老板说:“好了,车修好了。”
我站起来,感觉腿有点僵,像坐得太久,血都不通了。我上车点火,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利地启动了。
那瞬间我没发消息,也没截图朋友圈给别人看,只是默默系上安全带,拉起窗户,轻轻一脚油门。
我想,修车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有问题,就修。能修的,不要拖。
可人跟人之间,不是所有问题都有“修”这一步。
有些关系,只能留在心里,像修车铺门口那把红砖椅,没人坐的时候,看起来也还挺安静的。
车缓缓开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凳子空着,地上的爪印也淡了。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他真的还在某个地方,只是方向不同了。没关系,不一定非得并排。
各自开,也算一种不算太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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