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埋的不是尸体，而是真相

在点开《掩埋》之前，我以为它会是典型的地震纪录片——倒塌的楼房、尘土里的哭喊、幸存者的眼泪，还有那种配着钢琴声的叙述：那天的天色、空气、声响。看多了新闻片段的人，对这些场面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

可是真正开始放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想错了。

屏幕是黑的，白字缓慢浮出来，连音乐都没有，像有人关上门，在你耳边轻轻地说：“听他们讲。”

出场的是一群老了的人，头发花白，眼神里带着几十年没消下去的东西。他们不是演员，不会为了镜头去摆姿势，也没有导演在旁边提示他们要说什么。他们就坐在那里，回忆。

他们说，唐山地震前，观测到水氡升高、土应力变化、磁偏角乱跳——这些词我听不懂，但我听得懂他们语气里的意思：他们知道了，却没法说。他们写了报告，上交，被压下去，不让扩散。理由很直接——不要引发恐慌。结果是，恐慌没有发生，死亡发生了。

青龙县是个例外。镜头里的老人，声音很慢，他说那时是夏天，热得睡不着，他和同事拿到预警，没有开会研究，也没等批复，直接通知全县：晚上都到外面睡。有人骂他们瞎折腾，还有人翻白眼说是形式主义。老人说到这儿，笑了一下，不是那种轻松的笑，而是那种回忆里还带着反酸的笑。第二天凌晨，房子像积木一样塌下去，露天的人全活了。

同样的信号，不同的决定，结果就是：一个县全活，一个城全毁。

王利波没有给你现成的结论，他只是让这些人自己说。有人说到一半停下来，抿嘴，低下头，长长地呼一口气。那种停顿，比任何台词都重。

《掩埋》这个名字很准。它埋的不是尸体，而是真相。尸体会腐烂，真相不会，它会在活下来的人的心里，像石头一样压着，让他们几十年后说起，嗓子还会发紧。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忽然觉得，这部片子讲的不只是地震。它讲的是，当危险逼近时，你能不能被告知，你有没有机会自己决定怎么活下去。

有些答案，片子没说。

也不需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