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最大》广播文学中的灵魂回响

我第一次意识到收音机并不是用来听音乐的,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邻居家的哥哥神秘兮兮地把我招过去,说他两天后要带女朋友回家,
让我把我们家的有线电台音量调到最大。
我以为他想营造气氛,播放些浪漫的情歌。
长大后才明白,他要我们听不见他房间里的声音。
几天后,我们的“合作”失败了。
他在自己房间上吊,身穿红衣,像是参加一场没人邀请的婚礼。
从那天起,邻居家的老父亲每天抱着一台收音机,坐在阳台,
来回旋转频率按钮,像在调一个被打散的梦。
我的房间就在旁边,
听着他每天从AM转到FM,从新闻频道转到宗教广播,
有时连讲方言的地下电台都不放过,
仿佛哪天突然就能从噪音里听见那句话:“爸,我还在。”
他一听就是八九年,
比我读小学到中学还久,
也比这个城市的收音机品牌更换周期长。
有人说,无线收音机本来就是为和死者通信而发明的,
我半信半疑,但信的那一半一直没断电。
后来这家人搬走了,
传说是因为“闹鬼”。
上个月那场火灾,火源正好在他儿子当年上吊的地方开始。
那屋之后换了几手租客,没一个住得久,
买下的人死得更快,第一任屋主撑了三年,
第二任是一户神料店家庭,孩子多到像一档综艺节目,
母亲去年过世,没人怀疑是屋子的问题——
因为没人相信屋子会“广播死讯”。
我去看过火场,没敢多说什么。
邻居哥哥当年人很好,
如今的新住户若知道这事,多半会请道士来“收”,
而不是请法师来“超渡”,
毕竟他们开的是神料店,信的牌子很旧,也很真。
至于那台收音机到底有没有收到他儿子的声音?
我真的不知道。
但有一次,在一个叫《中驱神经》的艺术展上,
我仿佛听见了。
装置作品是个老式收音机,接上八个喇叭,播放所谓“宇宙大爆炸的余音”。
观众吓得四散而逃,门却被锁住,像一场上帝搞错对象的私家演出。
全场只有我坐着没动——不是勇敢,只是熟悉。
仿佛看到老父亲对儿子的思念。
那个声音不是宇宙,是阳台,是邻居,是那个永远开不了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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