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之外（十三）

趁著春假，想給自己一點獎勵。用第一份工作的存款，安排了一趟北海道之旅。第一次出國，超緊張的，好在朋友是個日本通，跟著他吃喝玩樂享福，假沒白放了，充電的感覺太爽啦！

雪比想像中還厚，空氣清得像玻璃，走進街角拉麵店那一刻，整個人像是融進熱氣裡。

我在限時動態分享照片，偶爾寫幾句心得，朋友們陸續回覆：「好羨慕喔～」「一定要玩到捨不得回來！」

回來後在茶水間，同事悠悠說：「你知道嗎？你不在的那幾天，他超擔心你欸。」

我一閃神，剛泡好的茶差點灑出來。

「他說你訊息都不回，很擔心你怎麼了，還問我們有沒有你的消息。他超苦惱的樣子欸」，同事憋著笑，「害我們都不忍心告訴他你是出國玩，你沒跟他說嗎？」

我困惑道：「……咦，我有寫請假單啊。」

「對啊，他應該是沒看到吧？才會那麼擔心啦～畢竟他這麼照顧學弟妹。」同事聳聳肩。

心裡卻浮現那幾天收到打開，互相問候的訊息──停留在我出國的第一天。

他什麼都沒問我，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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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簡報結束時，會議室一片靜默。主管翻著簡報紙張，沒多看我一眼，只是淡淡說了句：「回去再重做一版，這個方向太離題了。」

我點頭，像機器人一樣收拾東西，一邊忍住手心的發抖。

我發了訊息給他：「可以聊一下嗎？我現在有點慌。」

幾個小時過去，沒有已讀。

我一個人坐在樓下便利商店，買了三角飯糰，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上倒映出我垂著眼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傻。

後來下午他出現在辦公室時，笑著問我：「欸？你中午去哪裡吃的啊？」

我愣了一下，「我有傳訊息給你⋯」

「真的假的？」他拿出口袋的手機翻了幾下，「啊我剛剛手機好像放包包沒看到啦。」

我想說算了。

「沒什麼啦。」我笑了笑，「三角飯糰不錯吃。」

「哈哈，我就說吧，壓力大的時候，吃點東西最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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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說過的話，我偶爾仍會想起，像是在辨認一縷幾乎散去的氣味。那不像有惡意的臭味刺鼻的東西，更像是某種尚未完全散開、卻已被覆上的香氣。

「你總是太執著，把什麼都攬在心上，會很累耶。」他語氣平和，像是陳述一個事實。我當時點了點頭，卻不知該如何回應。事後想來，那句話或許是關心，或許只是觀察——但我始終拿不準，它究竟是在指引我，還是在暗示我什麼。

我曾想對他說，我並不是在抱怨。但這句話在喉嚨轉了好幾圈，終究沒有說出口。也許只是因為他表達的方式與我習慣的不同，而我因此錯過了其中的善意。又或者，那些他口中的「壓力」，從未真正詢問過我的感受——他或許只是單純喜歡「幫忙」的成就感。

我試過調整自己，讓談話的節奏更貼近他的語言，好顯得自己沒有那麼在意。但我漸漸發現，在他面前，我總要先壓下某一部分的自己，才能換來他的一句「沒事就好」。

今天跟學妹聊天時，說起那些讓我哭笑不得的工作趣事，她一秒就懂，還笑得很大聲：「也太真實了吧！」

那一刻，我也笑了。不是因為得到了理解，而是因為不需要特別解釋什麼。那種被直接觸及的感覺，輕輕地，就在心上落了下來。

他站在不遠處，聽見了我們的笑聲，神情微妙。不是不悅，也不是難堪，只是隔著一段距離，像是忽然意識到些什麼。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