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沒有如果

在一個潮濕的夜晚。我背著常用的帆布袋，穿著涼鞋，帶著雨傘，正在去姐妹家的路上。我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袖，頭髮用一個大髮夾夾了起來。八月的深圳，能持續下雨很多天，還時不時伴隨颱風。我每週都去她家。電梯裡有面大鏡子。我趁沒人的時候，照了照鏡子，捋了一下頭髮。我從不染髮，所以髮質比較好。很多人見到我都會問，我媽媽懷我的時候是不是愛吃芝麻，聽說這樣小孩頭髮會比較烏黑。雖然我不認為烏黑的頭髮就一定好看，但確實沒有太多叛逆的心去塗改頭髮的顏色，也可能是因為懶。

從電梯裡出來，我看到很多年輕人在走廊。也突然多了很多外國面孔。這是一棟類似學生公寓的居民樓。估計地產商建造的時候，是為了給那些剛出來社會工作的年輕人住的。這裡每一個房間的門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注意房間號的話，經常容易走錯。

這是一個教會的小組聚會，每週三晚上聚一次。大家會一起吃飯，聊一聊生活，學習學習聖經。這個小組裡一共有八個人。我們的關係不遠不近，我跟某幾個年輕人走得比較近，年齡背景相仿，話題也比較投機，也能玩到一起。剩下的幾個人，由於各種背景的差異，沒什麼話題，也不感興趣進入對方的生活，就這麼淡淡地每週見一次，說一些禮貌友好的話，萍水相逢、僅此而已。

聚會過程中，收到一條男朋友的信息。他說這週加班比較多，週末的電影不一定能去。我說，沒關係，那就改天吧。只是下週我媽媽生日，他就算加班，也必須到場。他說好，一定安排好。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從我研究生時期開始，已經快十年了。在一起久到已經沒有什麼所謂的激情感，大多數時候更像家人一般，履行一些伴侶的義務，在對方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持，不管是情感上還是經濟上。他是一個很得體的人，從認識到在一起，中間做朋友就花了兩年時間，所以剛開始我們彼此都很不習慣。就像你突然要跟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接吻一樣尷尬。我好像剛開始在一起就沒有那種激情四射、小鹿亂撞的感受，只是覺得很安心，也很放心。他是一個極其理性的人。連表達感情也要通過郵件，很正式地寫出來。我們遇到任何矛盾也要理性分析，找到一個最優的解決方案才算過去。這麼多年來我們已經磨合出一套嚴絲合縫的相處之道了，知道相處的界線，絕對不僭越對方的雷區；也會努力為了對方的喜好而做一些妥協。在眾人眼中，算是模範夫妻了，只是還不是夫妻。

小組聚會結束，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收到我媽的電話。她說社保卡出了些問題，讓我幫忙看一下。我回到家，開始翻家裡的卡。奇怪的是，我的社保卡上的磁片居然丟了。那可是最重要的東西啊！於是我翻箱倒櫃，找到了好多張社保卡（過去在不同城市工作積累的），可就是沒找到那塊最重要的磁片...我越找越慌、越找越害怕，心裡想著“繳了這麽多年社保，該不會在這個時候作廢了吧”...

然後我就醒了。原來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回味起很多夢中的細節。深圳的家，小組聚會的人，我的前男友，我的媽媽，他們都是如假包換的他們。唯獨我，在我看鏡子的時候，清楚地知道，我不是我，是另一個人，我在夢裡過著另一個人的人生。我躺在床上默默跟上帝禱告，上帝跟我說，如果我沒有全心全意跟隨祂，那麼夢裡的人生便是我的。我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沒有如果。

我終於從床上爬起來了。今天陽光明媚，上海的家窗外就能見到綠色的樹蔭，雖然是老小區，但睜眼就能看到綠色這種心情，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我起來先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後做了個早餐。深圳的小組裡，自從我搬來上海以後，還在聯繫的人只有一兩個。剩下的，我不太在乎，也不必維持什麼表面的關係。能夠放更多的關注在重要的朋友身上，何嘗不是一種特權，一種可以在關係裡不被綑綁的自由。我的前男友在上個月結婚了，他的妻子看起來比他小很多，感覺是一個很開朗隨和的人。我們分手很多年後，他在加拿大找到了願意跟他共度一生的人，我由衷為他感到開心。雖然當下還是會忍不住給研究生的閨蜜發一條信息，火速跟她分享這則八卦。而她的第一反應永遠是“快給我看照片！” 至於我媽媽前幾年一直會念叨我關於社保一定要好好交，為了退休的時候能拿到養老金。我曾經一直不以為然。按照目前國家養老金的虧空狀況，我還是不依靠國家的好。至於現在，她也不再嘮叨這件事了。自從我開始創業後，很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為，包括給自己交社保。

我有時候會想，在平行宇宙中，我可能過著夢裡的人生。只是幸好沒有如果，幸好我沒有認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而是在上帝所揭示的無數種未知的可能性中，去體驗和擴張浩瀚無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