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會死,但不是我來救》

花生配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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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回家鄉發展——這是我看了Youtuber窮奢極欲最近的節目《30年人口消失5分之1!南韓第二大城釜山 為何正肉眼可見消失?》的第一感受。

沒有惋惜,沒有後悔,沒有遺憾,只有麻木。

不,我並不是討厭我的家鄉。

相反的,對那片土地的味道、方言、熟悉的街道,我至今都懷有溫情。但若說要把人生的長期發展建立在那裡,說服自己放棄城市的機會、收入與資源,回到那個沒什麼機會的小地方,我坦白說,我做不到。

然而矛盾的是,我也常常關心地方發展的議題,就好像看到Youtube影片的標題我就大概知道RJ會說什麼,我還是下意識地看完了整個影片。

看到小鎮沒落、學校廢校、年輕人大量外流的報導,我會討論、會感嘆,甚至會不自覺地批評政府沒作為。但說到底,那些「關心」,從來都是遠距離的。

我沒有行動、沒有回頭、甚至連想都沒想過。

這樣的我,是不是虛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很多。


地方沒落,不是個案,是結構

這個世界是資本主義的世界,就算某些大國口裡講著另一套,骨子裡做的還是資本的這一套。於是乎,在資本的主導下,城市化主導國家命脈就成了必然的結果。

資本流向城市,產業集中在城市,醫療、教育、娛樂資源都在城市,創新、文化、媒體也都在城市。年輕人移動的方向,早已不是選擇,而是默契。

小地方的沒落,並不是哪個政客的失誤,也不是哪個世代的錯。

那是一場全球性的結構重組——一個由全球化、資本邏輯、人口流動與科技集中所推動的巨輪,壓過了無數鄉鎮。

我們可以用很多語言包裝這個過程:城市化、現代化、產業轉型。但說穿了,就是一場資源的汰弱留強。城市太強,小地方只能退場。


為什麼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不是因為家鄉不好,而是因為我無法在那裡活得下去。

我受的是城市教育,做的是金融產業,靠網路吃飯,靠社交連結生存。家鄉給不了這些,它的網速慢、思維保守、機會少、創業環境貧瘠。

它不適合我,也容不下我。

更現實一點說,我怕回去會失敗。我怕那不是返鄉,而是社會階層下滑。我怕會失去與這個世界的連結,只剩下一個美麗卻寂寞的背景,然後在那裡慢慢窒息。

這不是冷漠,而是理性。是我在現實與理想之間,做出的選擇。


政策有用嗎?人性容許嗎?

我知道各國政府做了很多努力。

補助青年返鄉、設立地方創生計畫、建造地方文創聚落、甚至推廣遠距辦公與數位基礎建設。乍聽之下很動人,很多人也願意試試看。

但再多補貼、再多口號、再多文青市集,若無法改變地方「缺乏未來」的根本事實,這一切也只是短暫的裝飾。

人會往有希望的地方去。這不是貪婪,是本能。就像水往低處流、植物往光那邊長一樣,人也往資源、機會、成長的地方聚集。

政策的力量再大,也很難逆轉這種演化式的流動。除非你創造出一個新的「利」,讓人有留下來的理由,否則留鄉只是自我犧牲,不會成為常態。


不是每個地方都該被救

或許我們要誠實面對一件事:不是每個地方都值得被救。

有些地方地理條件差、人口老化嚴重、產業結構過時、年輕人早已流失殆盡,那些地方若還硬要投資資源挽回,反而像是急救一具沒脈搏的身體。

這不是地方創生,是政治做戲。

地方振興不該是普遍政策,而是選擇性投資。哪些地方有可能發展成區域中心、有哪些擁有地緣優勢、有哪些能連結國際市場,才值得聚焦與投注。

不是為了公平,而是為了效能。現代社會不能靠鄉愁運作,它只能靠資源配置與機會成本決定方向。


我不是背叛家鄉,只是沒辦法拯救它

我看著家鄉的人口從原本的5萬到今時今日,地方小學的學生總人數跌100人左右;

我看著社區內的白事數量遠超紅事;

我看著過年過節,家顯的大街上車流量越來越少;

我看著自己的小學中學同班同學朋友們,只剩下5人留在家鄉,其中死黨還會時不時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去,而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我不知道我的家鄉還有沒有未來,也不確定我有沒有愧疚。

但我很確定的是:

我沒有要拯救地方的能力,也沒有要偽裝熱血的意願。

我只是誠實地承認,這場城市與鄉鎮的角力裡,我站在了城市這一邊。我選擇了資源、選擇了可能性,也選擇了與那段過去保持距離。

這不是叛變,是一種自保。

但若這篇文章有一點意義,也許它在於這份坦白:

我們不是不愛,只是終究選擇了能活下去的地方。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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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配啤酒冰鎮!絕對要冰鎮的啤酒才最對味!不接受任何反駁,除非你請客,那就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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