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

有人的假笑是裝的，有人的假笑卻是真的——她真的認為自己在笑，也許她只有這種笑。呵呵呵，你今天好漂亮！哎呀你也是！

尖細的亢奮語調，過分親密地。

吃飯時正好坐我身邊，微涼的手親熱地拉着我，湊過來，聲音放輕，但並不太輕，因為其實是在捧人，說座上的一位先生很厲害，「在三藩市買了兩套房子，兩套都已經升過百萬了！都是因為當時聽老婆的話，肯買房～～」『房』字拖得長，帶着一種千回百轉的撒嬌意味。那個年代的女人很注重女人味，到了退休年紀，更是愛紅，說話甜嗲。

我和那位「厲害」先生第一次見，和她也不算熟，不知為什麼跟我說這個。也許以為「發達」是人類共同話題，跟天氣一樣，總沒錯的？

我鑿釘子似的慢慢點着頭，「嗯？噢⋯」繼續拆盤子裡一塊龍蝦。她又說，「他是開巴士的，老婆執房（酒店清潔）。」這下倒是真的壓低了聲音，對我單眼一眨，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彷彿與我有什麼秘密，「所以說啊～厲害吧？」

我「喔喔」應着，乖順地驚嘆，沒有別的話。她臉上頓時有點無趣。才想起她也住着一套大房子，本不知是買的租的，現在看來該是買的，也許還是她勸着先生買的？難怪無端提了一嘴某人聽老婆的話才買的房，我居然沒接住。

然而再誇就顯得假了，我做不來真的假，但凡假起來，就真的很假，更讓人不快。只好繼續做個呆人，望着她，蠢蠢地笑着。大概很沒有「發達」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