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9.09)

提前一个月开始收拾行李了。真正上手后发现每一件事都比想象中更沉重繁琐又快乐，也许是快乐吧。近十年间因为惫懒而没揭开的角落终于被揭开，流淌的胶、漏干的墨、融化的农肥、撒开的佐料终于被清理。整理着整理着就觉得没有什么离不开的地方。

我是摊在草丛里的史莱姆，重新凝聚站起来化身为人，吉普赛人，又要拔营的吉普赛人。

我收拾的逻辑是摧毁到极致，再逐点重建。这件事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不会使我满意。比如从书柜里翻出来几只小狐狸挂坠，是Ivory几十年前在日本青森买的。她去年翻出来给我们的时候，小狐狸的眼睛鼻子已经全部脱胶碎裂了。Ivory让我想办法补一补，要不然就扔掉，我收着一直没做。这次终于找到像迷你大头针一样的配件，给每一只小狐狸补好眼睛鼻子，才把它们装起来打包。

这样节奏的整理，可想而知多么耗费时间。往往一做就是一整天，全身变得汗津湿黏，人也沉默。一切像没有空调的夏夜中的一场梦，或者暑天正午的一场农耕，头脑也迷迷糊糊。室友们偶尔开门出来，每一次客厅都是新景色，说是像正在被人洗劫。我看着窗外的夕阳，倒和墙上贴的七年前的夕阳一模一样。

果果听我指挥，负责做一些面上的活。她把所有的春联、门头的福字、墙纸、挂钩等等都揭下来，用刀片把胶铲掉，再用腻子和墙漆补墙。还好收出来一大包口罩可以用，她低下头，让我帮忙给她戴上勒脸的N95，然后和我同频忙碌着。

除却这些努力，最花费时间的是处理食物。扔掉冰箱里脱水变干或者霉烂的食物，竟摆出来十几瓶酱，这绝对是留子的冰箱的典型案例。有些酱料根本是前几代室友留下来的，过期都过了好多年。我开始在脑内演“家、ついて行ってイイですか？”栏目来到我家，要求看冰箱后的对话了。

放在灶台下抽屉里的黄豆和各种米面，绝大部分都被虫啃咬空。把袋子拎起来高过头顶，我和果果一起抬头，看见袋底沉了一层粉末，也不知掉进米袋里的虫繁殖到了什么一个水平。我们把它们一股脑装进冷冻室，从第二天起努力地打五谷豆浆，煮糙米饭，总之竟然没有直接扔掉。想来那些被我直接扔掉的明星杂志周边，是怎样变成了连被虫吃空的米都不如的垃圾。

*一些收拾的无聊过程：

首先收拾的储藏间。这里很大一部分空间都是用来囤果果喜爱的一切商品的纸盒。有些东西都卖二手或者扔了，原装纸盒还留在这里。对果果来说，囤纸盒好像是留一条退路一样，扔纸盒就像逼她破釜沉舟。我一件一件问她，她答到后面就瘫倒在椅子上两眼一闭摆手：“扔吧扔吧扔吧扔吧，我知道你想扔，全扔了吧。”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她还是眯了一条缝在看，我一旦扔了什么她不清楚的东西，她又要挑起来翻垃圾箱的。

好不容易储藏间一平米的地板裸露出来一小块，我发现上面流淌了什么绿色的不明液体，不知是哪儿来的。慌慌张张又收拾了很久，才发现是买的罐装农肥的蓝色颗粒受潮液化漏了出来。储藏间囤了好多COVID自测盒，很多都是几年前政府免费分发，放进我们的信箱的。因为过期这次也全部扔掉了。还有很多果果的妈妈从国内寄来的药。果果妈妈之前寄的中药材和成箱的小柴胡这次都扔掉了。不敢想这种剂量吃下去这些东西，肝脏会怎样受损伤（叹气。什么毛病没有干嘛要吃药啊。

再收拾衣柜，衣柜在房间里，可以一边吹空调听电视一边收，没有那么痛苦。把在新加坡永远用不到的秋冬衣服全部挖掘出来，堆在床上，再一件件叠好，装满不常用的两个行李箱；把旧衣服打了四个包放在门口等ALBA上门；把衣柜里散落的药又全部按照保质期筛选了一遍。全新的内衣裤堆在一起。娃衣和拍照用的背景布叠好装一包。

收拾客厅。把餐桌擦干净挪到餐厅（想起餐桌四个角上固定桌布的胶还没有除掉，要让果果之后处理好），把要卖出的二手和给朋友的东西铺在餐桌上方便拿取。把客厅的架子鼓收起来；沙发上的抱枕拆下来清洗；不要的娃娃装包捐掉。架子鼓的静音毯嵌入了好多鸟毛和鸟的谷子，扫不出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干脆挂在了窗外让这连日的大雨先冲刷一下，顾不上暂时。

客厅腾出位置，再折两个大纸箱，把书柜里面的书籍、粘土、毛线、手工工具和配件一样样整理打包。原来在小岛买的一套玩沙的小桶小铲子小壶，洗干净送给隔壁小女孩。她现在接过我给的东西越来越娴熟。我才刚开门，刚要开口问:“Do you want this?”，她已经开始羞羞地点头，要伸手接了。

然后再回房间收拾书桌下的两个抽屉和两个柜子。把抽屉掏空后才发现，抽屉底部的薄木板已经被压弯脱出了。原来每次最后奋力一塞，都是它在默默承受。墙上的冰箱贴也全部打包放进盒子。比较珍贵的几个冰箱贴用防撞的包装套好才装起来。

再接下来就是我的手账素材，还有房间书柜了。这些都处于一个本来就比较好的状态，不会耗费太多精力，可能直接用打包膜裹好直接搬走。最难收拾的应该是各式各样的电线，足足装了三个小箱子，需要再一次筛选打包和录进电脑才行。

等我们最后收拾完厨房，就好像真的差不多了。

收拾的过程中，有重新看自己的手账本。一翻开，往事活灵活现涌进眼帘的感动，大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