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寂寞的遊戲》

張慕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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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們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連我們自己都想不起來曾經藏身何處?」袁哲生在〈捉迷藏〉中如此寫道。這句話彷彿為整本書、甚至他的人生,畫下註腳。躲藏,或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能。我們藏於喧囂,藏於沉默,藏於每一個無人知曉的瞬間。袁哲生提醒我,這種躲藏並不可恥,也不怪異 ——— 它只是我們存在的方式。

突然想起袁哲生的「人天生就喜歡躲藏」,沒有力氣就像一直躺在黑暗中,無法動彈,有人說,會有陽光灑落在你身上,可就算沾上了也只是刻頃,暖意瞬間消逝,一切如是。

「人天生就喜歡躲藏。」袁哲生的這句話如一記悶錘,敲在心頭,沉甸甸地墜入無邊的暗夜。《寂寞的遊戲》正如其名,是一本由孤獨編織的短篇集,每個故事都是一場無聲的逃亡,剎那的剪影卻刺痛心扉。書頁間,躲藏不再是孩童的遊戲,而是對存在的抗拒,一種近乎本能的、徒勞的掙扎。

奠定全書主題的一章《寂寞的遊戲》表面是孩子們的遊戲,卻蘊含深刻的哲學涵意,挖掘人存在的荒謬與恐懼。孩子藏身幽暗角落,等待被尋找,卻在寂靜中感受到被世界遺忘的疏離。袁哲生寫道:「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們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連我們自己都想不起來曾經藏身何處?」這句話將躲藏提升到存在主義的高度:人被拋入世界,無從選擇,卻本能地渴望回歸未被發現的虛無。躲藏不是逃避,而是對存在不適應的抗爭。孩子的屏息與心跳,彷彿在與世界的凝視對抗,卻終究逃不過被尋找的命運。

〈捉迷藏〉因此成為對人類困境的隱喻:我們渴望隱匿,卻無可避免地暴露於他者的目光,孤獨無處不在。袁哲生細膩的筆觸描繪了這種本能:人物藏身於生活的縫隙,渴望消失,卻在某個瞬間被逼迫直面赤裸的自我。司馬光砸破水缸,缸中映出的不是救贖,而是自己的影子 —— 這不正是書中人的縮影?他們躲藏,卻無處遁形,彷彿每一頁都在低語:孤獨是唯一的歸宿。〈父親的輪廓〉更沉重,「我」想將你的死訊訴諸身旁的陌生人,卻無從開口,這念頭荒誕而徒勞,恰如人生無解的虛無。袁哲生的語言如鈍刀,緩緩切割,留下隱痛。每篇自成一世界,卻共鳴著同一曲調:孤獨是唯一的歸宿。

閱讀《寂寞的遊戲》,像在暗夜中觸碰一絲微光,暖意稍縱即逝,卻讓人忍不住反覆追尋。篇幅雖短,文字的重量卻縈繞心頭,久久不散。袁哲生的語言並不鋒利,卻如鈍刀緩緩切割,留下隱隱作痛的痕跡。他的故事沒有高潮,沒有救贖,只有綿長的低鳴,訴說著躲藏的渴望與現實的無情。

2004年9月,袁哲生選擇了永遠的躲藏。38歲的生命戛然而止,留下一封未完的遺書 —— 他的文字。他的友人張大春在代序中寫道,即使窮盡餘生重讀袁哲生的作品,也無法參透他放棄活著的理由。我亦然。每讀一篇,總試圖在字裡行間尋找線索,卻只觸碰到更深的迷霧。或許,袁哲生的自殺並非答案,而是一種終極的躲藏 —— 他藏進了我們無法企及的虛無,藏得無影無蹤。

「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們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連我們自己都想不起來曾經藏身何處?」袁哲生在〈捉迷藏〉中如此寫道。這句話彷彿為整本書、甚至他的人生,畫下註腳。躲藏,或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能。我們藏於喧囂,藏於沉默,藏於每一個無人知曉的瞬間。袁哲生提醒我,這種躲藏並不可恥,也不怪異 ——— 它只是我們存在的方式。

只是,孤獨如影隨形,無可逃脫,你也曾躲藏,我也無處可逃。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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