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廳院藝術出走:給自己的情書「三日書」徵文活動(八月:關於人生,我想說的是|客座作家:郭強生) · 书后感

我活著,是為了講述

鏡萍、飄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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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李文卿,也給我女兒

我的好友李文卿,在上週四因疾病過世了。
我們認識了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是一段怎樣的時間呢?
足夠我們從少女長成母親,從沉默到言說,從沒有名字的人,變成能替自己命名的人。
她的離開就像撕裂,一種內在語言被連根拔起的痛。

她不在了。但我知道,我一定要為她寫一部小說。
一部她值得擁有的小說。
因為我明白,當我寫下她的故事,她就還活著;只要我還在書寫,她就還有呼吸。

馬爾克斯說:「人活著是為了講述。」
我現在完全懂了。
我寫,是因為我活著;而我活著,是為了讓她不死。
如果我停下來,如果我也倒下了,那她就真的會被世界遺忘。

我的女兒,是我活下去的另一個理由

我的大女兒今年十六歲。
我覺得她「很酷」不是表面張揚的那種酷,而是一種靈魂上的完整。她有自己的節奏、觀點、方式,和這個世界互動。

我從不強迫她做家事,也不要求她成為「完美的女孩」。
因為我知道,真正重要的,是她內在是否穩固,是她是否擁有那一根屬於自己的「定海神針」。

我想讓她知道:人生不是只有服從與壓抑,也可以有創造、表達與自由。
她可以不必完美,但她一定要自由。

我要賺更多的錢,讓她可以做更多酷的事情。
讓她知道,她可以有選擇,她可以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關於「活下去」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

我經歷過死亡的誘惑。那種「我沒有價值」、「我不被愛」的絕望,我太熟悉了。
我知道那不是任性,而是一種深層的絕望,當一個人從小被矛盾的語言撕扯、被愛與否定同時餵養,會活得非常混亂。

但我現在,終於清晰了。
清晰不代表不痛苦,只是我終於看見了脈絡,看見了地圖。
那種「我懂了」的感覺,是一種無聲的救命索。

我知道愛不是純粹的,情感有附帶條件,有權力遊戲,有傷痕與回報機制。
這些真相並不浪漫,但它讓我活得更像一個人。
不是依附於誰的存在,而是自己能站立的存在。

我會繼續寫,直到她在小說中重生

這部小說,將是我為李文卿寫的。
也是我替自己與女兒,打開的另一種可能。

寫作不只是記錄,更是一種召喚。
當我在文字中召喚她,我也在召喚自己。
當我願意把痛苦說出來,那些塵封的愛與傷,就有可能被看見。

我還在學習怎麼好好活著。
但我已經開始了。

我不會讓文卿被遺忘。
我不會讓我的女兒被壓垮。
我不會讓我自己消失。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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