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書 |第三天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要談「乖」與「不乖」,似乎也是一種privilege。畢竟將時光回溯到幾年前,大槪誰也想不到原來在這裏,五月漸漸快要變成三十五日,而空落落的公園竟容不下一點燭光。當曾經的荒誕無可抵禦地成為了日常,再去思考自己從未學乖會是怎麼一回事,竟成為略帶惡趣味的詰問。當然也很諷刺。
「乖」,似乎內蘊一種價值判斷。要符合某種旣定的標準,或曰印象與期望,才能叫作「乖」。加上「學會」二字,則又見其是如何的一種規訓過程。面對父母,要成為一個乖孩子:讀好書、有禮貌、不駁嘴;在管治機關面前,要作一個「乖」的順民:不在不能言說的日子往街上竄、不亂說以往能亂說的話、盡量不去思考太多「如果」。而要設想自己從沒學乖會是如何,弔詭地要求人有能力覺察自己如何「學」會了乖,而不是把現況當成自然的結果——並非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這種自省之所存,本就並非必然。
讀書時從未遲到、從未走堂、從未遲交小組作業——就連大學四年也是每節課都全勤出席,而且近乎四年來都是每周上五日學。夠乖了吧。而畢業後竟又忽然不「乖」了起來,沒有選擇前途錢途都穩定的教職,走了去在薪金近乎最低工資兼要每日OT的文字富士康工作。背後大槪是覺得尚有些事要做,說不上是使命,但至少有點不甘許多話我們都不敢再說(好像失去了言說的legitamacy,細心想也很悲哀),以及還有不少事物沒被看見。在一片「唱好」之中繼續報道些小眾聲音,說一些不那麼好卻更真實貼地的故事;在求快求爆求廣的要求下,依然相信真誠的對話所產生的質地,花時間交談嘗試發掘些無人留意的大城小事。這樣的行為模式,算「乖」嗎?或許可以稱作一款乖乖牌的反叛吧。
但我仍感恩有機會反芻我們是如何「長大」的,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悼念、祝禱與憶記似乎都成了禁忌,也因而更有力量。而被施加了消失咒的,或許再未來會更加多更加多,乃至於不聞不問不知才是常態。那時乖再不是被動式或主動式的規訓,而是一種預設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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