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我
我很喜欢照镜子。
偶尔会在唱歌时看向镜中自己的表情。
奇怪的是,无论感情多么深厚的歌曲,只要从我嘴里念出来,就会染上无机制的僵硬。
而那些镜中表情最鲜活的一部分是:皱眉,微扬起嘴角的嘲讽,最多再加上开怀的笑。
此外几乎全是呆滞。
我揣度着镜中疏离的面庞,心道这能在冷漠大赛中摘得魁首,就像和尚手里的木鱼,即便被不间断地敲打,也漠然置之。
哪怕流泪,整张脸上的情愫都是木讷的,仿佛所有感情集体被禁止;因为流泪,尽管已谨小慎微地将情绪藏进深处,却还是因眼眶红肿,不经意泄露了端倪。
如人的一辈子,悲伤和种种体验盘根错节,无声溶解于咸涩的透明泪水中,即便满溢到顺势而下,却依旧牵动不了其他面部肌肉丝毫。
在还未得知自己面部如此僵硬前,我就晓得自己是个冷漠的人,于是追寻到很多理由来解释:
或因情感缺失,导致我在人群里格格不入,大多数时间都是疏离的;或因我是抽象思维动物,脸如同愚笨的心,初通人性,所以黔驴技穷,无法从具体的实在中参悟。
事实不得而知。
但我始终以为自己具有相当不错的表达能力,只有一分的喜欢,即可编织成五分的爱意;刹那的心动,也能描绘成永恒。
而内容落到规则之内的地面上,失去生机。
大千世界多姿多彩且热情奔放,却让本末错乱的言说彻底冷却,即便套上心理科室的“急救加温袋”,也没法持续供暖,文字终究钻进失温的俗套。
表达的权利尚不曾被剥夺,倾听言说的耳朵却失聪了。
源源不断地讲述着自己的痛苦时,令人费解的语言与表情,被医生诊断为:无法再被正常沟通所包容的病症;按捺不住躁动,于陌生人面前倾巢诉衷肠时,怪物化身奇异又疏离的目光;当我终于发现了言说的失效,只能在至亲之人面前无力地颤抖和哭泣,沉默的旁白成了无数次扭曲、被忽略、被拒绝的副歌,命名为“这个话题很无聊,我们换一个吧”。
我贯来努力改变,希望自己的表达更流畅、内涵逻辑性,容易被听懂且富有连贯情绪——而不是像我的存在般破碎孤立,被囚禁在世界另一个空间里,只能扮演打碎的镜子,从无数切口中反射着自以为是的真实幽光。
可化成字符的语意却始终找不到它的聆听者,所以在人间千回百转,淹没于黑日白夜的洪流中。
唯有一点幸运,从没有人质问我是否会不停歇地讲下去,连我自己也不曾。
所以我要躺在无限延伸的时间维度内,继续描摹感情的形状,倾倒思维逻辑的浓墨。
让那些掩藏在看似冷漠躯壳背后的、蜷伏在大脑里的不可名状之物,从口中慢慢倾倒,用澎湃在心灵里的泪,予以细水长流地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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