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七日書-Day03

失敗，
我直覺的聯想是我至今的一切，
也就是我的人生。

我自小便活在一個被忽視的、非常規又常規的家庭裡，
經歷情緒、存在、精神、肉體上的折磨，
我養成了許多日常上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技能讓我能在童年存活下去，
但這一切並沒有讓我特別到哪去，或者說優秀到哪，
我依然被人甩開。雖然願意說的漂亮，但我必須承認，我的人生至今要做總結的話——
就是失敗。

關係上的失敗，除了幾個特殊關係外，我沒辦法真實的拿捏與人的距離，這是一件極度困難的事。上一秒或許我跟對方很好，下一秒我無法確認關係的真偽，我永遠在懷疑關係，關係經不起我自己的考驗，即使是親密關係。

我喜歡精神上的交融，我恐懼肉體親密的界線，當某條無形的線被越過之後，我將感到窒息噁心想吐，我將感到自己失去自己，我的肉體即將崩潰。我是一個沒辦法與他人親密的人，幾段關係證明了現在這個進行式，我是連肉體交疊都做不到的人。

精神上我渴望交融，但渴望與能做到是不一樣的，我一直以來都在鞭刑自我的安全感，安全感無法成型。被我愛的人，愛我的人，皆得不到安寧，唯有後退方為最佳解。

事業上的失敗，這是社會框架辨認一個人有沒有貢獻的重要指標，所謂的有貢獻不是說事業上一定要多成功，非得出人頭地不可，而只是……維持自己的日常運作的底線。我做不到，那句很簡單的日常，它不簡單，它一點都不簡單，這不是日常，這是酷刑。或許你會說我是米蟲，但我仍努力地維持自己的日常，雖然我只能每天嘗試救濟自己的狀態，好讓自己能夠起身去上班，而不是讓工作空轉、讓同事空轉、讓家人空轉。

會說失敗，當然是不怎麼成功囉。直到今天為止，我沒辦法穩定的做到，我只能滿嘴謊言，為自己辯護，這是《不堪入目也要爬行》成文的其一。工作，到底是什麼呢？我可以用思考工作嗎？我可以在工作中思考嗎？不，不行，我學業上的失敗，也導致現在的苦果之一，許多工作我無法勝任，不是沒有能力，是根本不會被考慮，因為我連最低標準都沒達到、這個社會看人需要的最低標準。這是我必須承擔的，我既然選擇讓自己的學業失敗，那麼今天，我早該有預感。

健康上的失敗，這裡很簡單，我的身心從早期便失衡，每當以為自己好一點的時候，都不過是假象。我不會說我怎麼了，我究竟經歷了什麼？又導致發生了什麼？這沒有意義，我也不是來裝可憐的。我只是想確實的描述，所謂的失敗，到底有哪些面向呢？

興趣上的失敗，我有興趣，這是自然，但我對獨特的追求讓自己時常感到可怕，恐懼的無以復加。當這份追求與興趣交疊的時候，興趣就不只是興趣了，興趣會反過來追殺你。所以我連興趣都做不好，做不好怎麼辦？自己夠開心其實就好了，但我現在做不到，很抱歉，做的不夠好，我沒資格開心——我必須反覆觀看那些失敗，鉅細靡遺的逐幀檢查，放大那些錯誤，這樣才好凌遲自己那以為有資格單純享受興趣的心。

時間上的失敗，我已經被時間追過。時間不會放任我留在原地，不會網開一面，不會因為有特殊狀況就因材施教。時間棄置了我，我是身在垃圾堆中的破布娃娃，手腳皆殘缺，左胸口被挖了一個洞，右胸口有許多針孔，頭部面目全非，是小孩看了會做惡夢的娃娃，見過我的人，我很抱歉。

外貌上的失敗，我連維持外貌的能力都不夠，也因此我開始出現容貌焦慮，即使我理性上知道不是這樣的，它仍征服了我，我不得不說，我現在真是醜陋。但客觀上微弱的呼喊，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客觀幾近不存在。為此，我現在挑染了藍髮，可以注意那美麗的飽滿藍色，而不是「我」嗎？

還有什麼失敗呢？好多好多，情緒上的失敗、寫作上的失敗、獨自走著的失敗、辨識自己失敗的失敗……好多……好多，根本談論不完，唯一我想確認的是，如果你碰巧讀到這篇文章……你有因而感覺到人生好了一點、或者說有部分感到共鳴從而讓身子稍微有了溫度嗎？如果有……那我終於可以喜極而泣的說：「原來我還不是無藥可救，我還有可取之處，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