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 Marriage Material

我们在解放碑走路。挨得近，又不算太近。

我们一起穿过摩天楼各自示威的阴影，以及阴影之中鹅卵石一样挡路的人群。

她在记忆里的样子，一直都像柑橘。不是树上的，也不是盘子里的。是柑橘晒干的皮，失了色彩，隐约透着清苦的气味，是对身体好的，是要入药的。

她的鼻梁出奇地矮，配着她微皱的眉头和严肃的神色，有种古代肖像画的凝重。又或者这只是记忆一层一层地刮去了一个人复杂生动的模样，让我从心里提取出的这一截印象也枯成了一片稳定的橘子皮。

我总记得自己在她侧面跟着走，不能快，不能慢。一瞥见她平而矮的侧脸，总有些心惊，不能多看，不形于色，心里一边疑惑一边爱恋起她儿子的脸庞——直到如今都还在我脑子里清楚浮着，黑海上的一面白帆，秀美而分明。

我们一定是去见她儿子的，又或者她儿子要来见我们。我不愿意与她们相会，并非出于讨厌，只是畏惧。但这是不可以表现出来的，女人天生是演员，没有天赋也要训练。我们就这样在解放碑走路。挨得近，又不算太近。

就在穿过某栋大楼阴影的一刻，她对我说出了那句记忆里的警告，像一面严肃而古老的肖像对我开了口：“该结就要结了。男娃儿年纪大了好找，女娃儿就不一样了哦……”

我是一个经过专业培训的演员，也许在和声和气回应，也许只是沉默不语。是不是那时候，我的骄傲就让我预感我们一定会分手？又或者这只是我这个从小就不愿结婚的女人在记忆里抓捕到的一条漏网之鱼，在过后计较的岁月里用来祭祀我曾经拒绝过、丧失掉的……我没有进入的那扇门。

这是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事了。

她是我前男友的妈妈。我时不时还在梦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