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勞的角力
自從我搬出去住以後,手機另一頭的人,仿佛也稀釋成了一些飄渺的信號。
一開始我還是習慣跟他分享一些即時的想法,但很快感到那邊滯後而冷淡的回應。
我們各自工作的地方只隔了兩公里,而我們竟然一整個星期都沒有見面,更別説會像過去一樣,在下班之後相約吃飯散步了。
一切發生得像一場預謀。終於有一天我告訴他,如果你已經做了什麽決定的話,請你告知我,而不是躲閃。
我們約在夜晚的飯後見面,坐在馬路邊的長凳上。
他事無巨細地描述一些工作上的瑣碎事,試圖塞滿我們話語之間的停頓。我疑惑地看著他强迫症般説出一堆索然無味的話,像從泡沫塊中散落的膠粒似的,被偶爾有行人和車輛經過掀起的風吹得滿臉都是。
我用沉默抗議,他用更多的語言碎屑轉移我的抵抗。後來大概是我先受不了了,一字一句地質問。現在也忘了當時到底説了什麽,只記得我花了好大力氣讓自己不要哭,當感覺瀕臨崩潰的時候,便再深吸一口氣,繼續説下去;説到一個不得不再停下的點,再深吸一口氣,再説下去……如此這般,即便已經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最後淚水鼻涕還是不爭氣地湧出來。
我說得很慢,喘著粗氣,試圖把我的困惑、我的表達得更清楚,更祈求這樣的話他能夠跟我說些真心話。他説得很快,像一個防禦周到的侍衛,讓我覺得他給出的原因是那麽合情合理。雄辯之處,更是提高聲調,加重語氣情感,整段話語的流速富有一種劇場音樂般的節奏——啊,那是他多麽艱難的抉擇!
那一刻他好像抵達了某個制高點。仍在與激烈情緒抗爭的我,頭皮已經發麻,嘴角有點抽搐,樣子大概很狼狽。我意識到這場高低頻對戰,到此爲止根本是鷄同鴨講,並將無疾而終。我被一種孤獨的感覺包圍,眼前的這個人,在我們之間連夜挖了一條護城河,我已經被排除在他的脆弱之外。我再沒有跟他對峙的力氣了。他在表演嗎?還是,我們都在演一出自顧自的劇本?是不是有一些現實,我們由始到終都視而不見?只不過,後來也沒機會找答案了。
- 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 也好。
當我把手伸向熟悉的副駕駛門的時候,我怔了一怔,轉而走到了後座的位置,拉門坐下。空氣凝固了半秒。我的視綫停落在前座的CD機入口,裏面大概還有一張我們聽過的唱片。黑夜中我們沒有再説話,直到車駛到我家樓下。我下車,沒回頭也沒説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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