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失語　二：LV 與新電話：虛假符號與集體的自我矇蔽　第一部分：焦慮的貨幣化

在一個以量化和績效為唯一信仰的社會中，人類的焦慮最終也會被編碼為一種可交換的貨幣。

一個極為常見的社會現象是，人們願意花費巨額金錢購買奢侈品，例如定價高昂的 LV手袋，或是每年追逐功能上並無革命性突破的最新型號智慧手機。這種行為並非基於對「功能」或「耐用度」的理性需求，而是出於對社會地位和安全感的強烈渴望。個體購買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我屬於成功群體」的社會入場券。

將此邏輯植入教育領域，我們便能理解當代教育中的「虛假符號」是如何運作的。

家長和體制對於「純績效指標」（例如：虛假的、可批量生產的獎項、極致精美的個人檔案、沒有實質研究的「研究報告」）的狂熱追逐，本質上是一種「焦慮的貨幣化」。他們所購買的，不是內在的知識或人格的完善，而是被社會認可的狀態證明。

這些「純績效符號」，是我們在第一篇短文中所討論的「純蛋白質」的最終貨幣形態。它們被精心包裝，被賦予了極高的社會交換價值。例如，一張來自著名機構的低齡證書，其教學意義可能為零，但其在「升學競爭」這場多重楚門宇宙的遊戲中，卻能起到關鍵的「代幣」作用。

問題的焦點在於：人們集體對這些缺乏內在價值的符號產生了迷戀。

當我們看到畫廊裡懸掛著上百幅「一模一樣的畫作」，或是學術報告中充斥著年齡不相符的「研究」時，理性會立即判定這是造假和荒謬。然而，社會卻選擇集體性地相信**它們的價值。這種共同的信仰，正是維持「楚門的世界」運轉的基石。

因為在一個高度異化、價值失語的社會，個體無法通過「誠實地描述內在成長」來獲得認可。當我們無法用言語來準確傳達「我的孩子很正直」或「我的教師很有熱情」時，我們就必須依賴最簡單、最粗暴的語言——數字與符號。

這些LV符號，為個體提供了一條清晰、可執行的路徑來緩解社會焦慮。家長知道，只要孩子擁有足夠多的「純蛋白質」成果，他們就能在同儕競爭中獲得勝利，從而將自己的焦慮轉嫁給這些可量化的外部符號。他們支付的金錢和時間，都是為這份虛假的安心感支付的溢價。

這些符號，因此成為了橫跨多重楚門宇宙的唯一通用語言。在一個充滿猜疑和不信任的體系中，校長和家長不需要信任彼此的教育哲學，他們只需要信任這些符號的流通性和購買力。

這就是一場集體的自我矇蔽。人們不是不知道這些符號是虛假的，他們只是選擇相信這些虛假符號的流通性，因為這是維持自己宇宙劇本不崩塌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