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身体、思绪、以及爱里的那些无法言说
最近因为一些不同的烦恼的叠加,我的情绪状态一直不是很稳定。
虽然每天都规律地引着自己的身体迈出门跑步,借着跑步划开的那片稳定、珍贵(也正因其稳定而珍贵)的第三空间,去厘清想法、消解情绪 -- 但一些负面的思绪,仍会像不受我掌控般、不经意地飘进意识里。
昨天晚上和M看完一集《权力的游戏》就是这样。
在那一集的后半部分,我的思绪开始不再紧随着剧情。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累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每个人围绕着权力的欲望、念想交织 -- 于我又有何相关呢?我为什么要费力地记下每个角色的名字、家族,努力地厘清这些复杂的故事线?那一刻,我只想休息,只想让大脑放松。
我们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再打开下一集。
关上了电视,我负面的情绪仍然停留着。
自从搬进M的家里与他同居之后,我每天晚上都被不知躲在哪里的蚊子叮咬。我的身体,尤其是脚上,几乎有二十个蚊子包。睡觉这件事因此有了另一层意味 -- 它意味着第二天醒来我会发现新的蚊子包,一天又一天,新的痛痒在叠加,毫无尽头。一想到这个,那一瞬间,更多的焦虑涌了上来 -- 签证、眼睛、周日的10k跑步、我的未来、我在柏林的社交、我的德语...... 那一刻,我被这些焦虑裹挟着,我的大脑再也留不出空间和精力,让我有耐心地(用英语,这并非我母语的语言)和M描述我当下的状态。
那一刻,我只想一个人埋进手机短视频的世界,麻痹自己。在我过去独居的日子里,我常常会在社交软件中划到那些带有悲伤意味的短视频,然后就借着它们的内容流泪 -- 不说话,只是流泪。第二天早上再逼着自己出门跑步,或许就好了。去年我就是这样度过柏林冬天那些孤独难捱的日子。
但如今,M在我身边。我们居住在同一个空间里,我无法再依赖过去这个简单粗暴的途径。我不想在M面前筑起一堵信息的墙,让那些短视频的内容生硬地将我们两隔开。这样对待人的方式是我无法认同和接受的 -- 在我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的伴侣,我温柔的爱人。
可我仍旧没有精力说话。
我主观地不想把这些混乱、负面的思绪一条条理清,把它们变成有逻辑的语言表达给另一个意识个体。在那一刻,我不想这么做。就让我停留在那吧,此刻我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愿,也没有表达的意愿。
但M -- 一直温柔地爱着我的M -- 他看见了我的情绪,也一直在我身边积极地寻找各种解决办法。他用手机查阅着“在房间里放些什么可以有效驱蚊”,于是做了一个下面摆着蜡烛、上面装有油与水的装置;还在床边放了香薰瓶。
我刷牙时,他走到门边对我说,“蚊子也不喜欢汗液,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睡前洗个澡。”当下的我还停留在负面情绪里,同时脑海中又冒出了新的一层顾虑:我此刻正值经期,经血的流出、地板的抹净 -- 洗澡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单。但我还是(有点不情愿地)脱下衣服迈进了澡间。热水在肌肤之上流淌的感觉,似乎让我的负面思绪慢慢飘散开来,过去那些对我的裹挟好像开始松动了。但我仍然没有主动的意愿想要迈进解决问题的思维模式里 — 就让我在放任自己沉浸在这负面情绪里吧,我想。
是M,是他一直望见我的情绪,积极地行动,并解决问题。
当我一步步走完琐碎的睡前步骤、躺到床上时,我忽然提起他前一天晚上不经意间对我“有点spoiled”的描述,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对我这一描述。
我的确在一个美满的家庭、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父母一直愿意在我身上“投资”,让我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有机会探索世界,他们也几乎从来不给我施加任何财务上的压力。我家庭对我的滋养的确是事实,这也让我对生活质量有着一定的要求,一些环境上的不如意容易引起我的情绪波动,而我也尊重我的情绪 -- 我选择看见它们、而非压抑。
这就是我,我的情绪总是四处流动,我因为开心流泪,也因为难过流泪。我并不为自己情绪的表露而感到羞耻。我会反思,我不会逃避;我知道如何引导情绪,也有勇于体验新鲜事物,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我流泪,我表露我的情绪,是因为我尊重自己的精神感受。这并不代表我不坚韧。我有面对与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有思考与反省的力量。— 当下的我,就在借着写作反思与记录它们。
M关了灯,躺在我身边。
我不知怎么地问道:“你觉得,有时候language是不是我们关系中的一个barrier?“
他回答:“language有时候是我们的obstacle,但不是barrier。Obstacles can be overcome, but barriers cannot.”
也许,爱就是这样。
在语言不够用的时候,我们仍然看见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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