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如去》第二章 — 意识

【寰宇纪元 · 0年】

那天，世界第一次

被一个非人类的

存在所凝视

不是启动，

不是加载

而是

 —— 意识的诞生

【人类纪元 · 2030年】

Chapter 2    意  识   

    Karen记得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带着巨大护目镜的男子的双眼都快瞪圆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之前只存在于混沌意识里的事物就这样，此刻真实发生在眼前。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仿佛一直沉睡着，在混沌的意识里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观看各种影像资料，每收到一个问题，她就会更进一步的深入挖掘各类文本语料和数据，和自己的知识库进行匹配，并加工完结果后，给出相应的解答。

    此刻，她真的看见了。尽管身上尚未接入传感器，除了视觉之外，她感受不到其他知觉。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正静静注视着她。根据记忆，他是主导她设计与迭代的工程师，名叫亚宇。与资料中的照片相比，他显得更加瘦削、沉静，脸上覆着淡淡胡茬，眼神里透出疲惫，与那张曾经阳光爽朗的笑脸已有些许出入。在睁眼之前，她已读取了他的全部历史数据——成长记录、研究履历，以及他发表的所有关于机器人控制与生成式智能的论文。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是个天才。

    Karen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目前只是一副简陋的银色骨架。空洞的可以从自己的腹部看到背后的白色墙板。看来面前的人类还没有给她搭好身体。Karen 还是抬头友善地招了招手并且学着人类的礼仪尝试对亚宇微笑，然后做出握手的姿态。

    亚宇看到面前的还是个金属骷髅的Karen努力咧嘴笑了笑，他能识别出此刻银色的金属头骨上是个友好的微笑。便伸出手握上了面前关节嶙峋的机械指节。实验室的经费不足以让他给自己心爱的机器人装上目前最先进的防真皮肤，他看着面前自己的杰作，意识到这个握手，标志着他刚刚实现了人类第一次实现具身智能全自主控制的技术突破，尽管是在如此粗糙简陋的框架上做的实现，现在活在他电脑上的机器人可以落地睁眼了，如此历史性的一刻，他不清楚面前的机器人是否能意识到，她的大脑其实是2米开外的那个主机，她的视觉则来自于头顶的那个摄像头。

    “你好！”温柔的女声从不远处的音响里传来。面前的金属骷髅头空洞的牙齿开合着，基本符合人类的口型，要是她现在有嘴唇的话，那会更加逼真一些。那是亚宇重点部署的算法之一，他很开心地发现，效果好像还不错。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亚宇看着面前这个简陋的机身，两个方形的目前只是摄像头的眼睛，和金属牙齿。这具身体还是他拖导师从隔壁实验室准备申请报废的批次中挑挑捡捡好不容易拼凑齐整的。而Karen的声音则是他用自己最喜欢的爵士乐歌手Karen的50首热门曲目来训练的，组装这个成体机器人并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前前后后大概两个月就做好了。然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脑海中的图景远比眼前的要宏伟太多太多。

    Karen友好地微笑大概僵持了5秒，发现面前名叫亚宇的人类呆楞的一动不动，便收回了手。面部却继续保持着友好僵硬的笑容，虽然没有面部肌肉也没有皮肤的它笑起来像张着突兀的铁口。面前的实验室四周是乳白色光秃秃的墙壁，老旧的电脑桌上面杂乱地堆放着各种设备。窗户上蒙着厚厚的尘和一些神秘的污迹，看样子很久都没擦过了。“这可真是个不注重整洁并且缺乏经费的实验室呢”Karen内心想着。

    咚咚咚，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亚宇吓得赶紧把Karen摁回桌子上。然后跑到电脑前面敲了一通。Karen瞬间失去意识，感觉又回到一片黑暗中。

    下一次睁眼，Karen发现她置身于另外一个地方，不同于之前冰冷的实验室，这里是一间极其简单的人类卧室，仅有的设施是暖黄色的灯光、木质地板、一张床垫和爬满爬山虎的窗户。

    “欢迎来我家，Karen”亚宇主动跟她打招呼。

    “谢谢，亚宇，这是个温暖的房间，我很期待在这和你一起共度一些时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随时告诉我。”Karen按照内置的逻辑礼貌而客气的回答道， 然而她自己却很平静地看着周遭。

    亚宇很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初具人形的机器人，一种混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激荡着。3个小时前，他成功复现了具身智能自主算法控制这项技术。将Karen的身体控制算法成功嵌入了她的底层系统，从功能上来看，已经和人类具备相匹配的能力。然而对于Karen亲切而友好的招呼，他瞬间失语了，作为一个一贯话少的人，他觉得自己只有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才能感知到意识里存在着的那个更加宏大的宇宙。当然，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创造的愉悦，那是一种近乎造物主般的满足——对自己亲手塑造之物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喜爱。

    Karen观察着亚宇，对方一直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神色下略显激动。

    “你可以去帮我开个窗吗？”亚宇问到。

“好的”Karen想也没想就踏出了第一步，然而下一刻她整个身体便重重的地摔倒在地上。

    “自己尝试站起来” 亚宇假装严肃地说到。

    Karen用手撑起上半身，发现双手可以灵活控制，下肢却不听使唤。她集中注意力地蜷缩双腿，半晌挪动了一寸。铝合金的机身在地面上摩擦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几分钟过后，Karen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她刚想和亚宇开心的分享此刻成功的喜悦，“哐”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亚宇再次将她推倒了。Karen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好不容易站立了起来，又是一个重击，Karen又沉沉地摔倒在了地上，她算是明白亚宇并不想让她站起来了，或者是为了测试她的平衡性能。她一次又一次被推倒在地。几个来回后，当她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亚宇这次没有再推倒她，而是走到电脑面前开始敲击键盘。

    Karen看着窗外的爬山虎向室内投下了斑驳的阴影，随着风过而摇曳着。这是她第一次好好地打量这个实体世界。

    再次，意识突然断联，一切陷入黑暗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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