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七章(中)

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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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尖的承廣發現,開文化大革命會的老食堂里墻上新貼的毛主席像歪了,立刻告訴了梁德凱,這把梁德凱急得……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感謝版主管理放行!

隊里請來新畫像,眾人早會齊頌唱,

小哥眼尖說貼歪,嚇得二爺直叫娘。

導讀:眼尖的承廣發現,開文化大革命會的老食堂里墻上新貼的毛主席像歪了,立刻告訴了梁德凱,這把梁德凱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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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七章(中)




老食堂離家有段距離,兩人在路上跑的時候,遇到了承山,承山一看兩人沒有命似地跑,嚇了一跳,忙問:“承闊二娃,什麼事這麼著急?”

“喔,是三哥呀,你怎麼起來這麼早?”

“我還要問你們呢,你們又不要上學幹嘛起來這麼早,還跑這麼快?”

“奶奶說今天生產隊有文化大革命,我們想去看看,三哥你起來這麼早,也是去看的麼?”

“是呀,我哥說吳大宏昨天從公社弄了個老大的毛主席像子,估計今天早上的文化大革命要拿出來的,所以過去看看。”

“老大的毛主席像子?三哥,有多大呢?”

“我哥說有方桌大,這麼大的毛主席還真沒有見過。”

“乖乖隆地咚,這麼大的毛主席呀,還真沒有見過,只在學校裡見過一些小毛主席的。”

“別說了,快點走,旗子到頂人多就擠不到前面去了。”

等到了食堂的時候,三人看到旗幟正巧升到了頂,承山一看,說道:“來晚的人要扣工分了,快進去。”

三人尾隨著人群進了屋子,找了些空隙,擠了進去。屋子最裡面的牆上已經被弄得乾乾淨淨,沒有一個蛛網,正中央赫然貼著一張碩大嶄新的毛主席像,像子上方原來的三面紅旗標語,相比之下顯得有些陳舊。

“乖乖隆地咚,好大的毛主席啊,三哥,我看差不多真的有方桌大。”

“是呀,什麼時候貼上去的?”

“就是呀,你剛才說昨天才弄回來的呀?”

“毛主席下巴上的痣好大呀!”

“是的,我看差不多有蠶豆大。”

“長毛了沒有?”

“奶奶說這痣是富貴痣,長毛的是痣,不長毛的是瘊子。”

“瘊子?是公瘊子還是母瘊子?”

“這哪個曉得?”

“走近點看看長毛了沒有?”三人就想走到像子底下看個究竟。

“退到後面去,不許瞎說。”承海看到三人鬼鬼祟祟地想做小動作,急忙走過來把他們喝了回去。

大家都在小聲地討論著新的毛主席像,誰也沒有注意這三個小孩說什麼,不過承海細心,梁德凱也特地和他交代過,這種錯誤犯了就不得了了。

“站到後面的大灶上去看,不要擠在前面,有什麼好看的。”承海看著退回來的三人,低聲說道。

承山一向不聽承海的話,但是關於文化大革命,梁德凱也沒少和他嘮叨,承山多少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撇了撇嘴領著承闊承廣跳上了那口大灶。

那口大灶正是食堂時期砌的,這麼多年不用了,上面的大鐵鍋早被舒麻子拿到養豬場煮豬食了,但是灶還在,因為當時轟轟烈烈地吃食堂,這灶造得相當結實,至今看不出哪裡壞了,那寬大的灶沿比承廣兩隻腳的長度還要寬。

“三哥,奶奶說吃食堂的時候餓死好多人的。”

“我爹也說過,我也問過二伯,不過咱莊子上餓死的少,不像外莊子上。”

“二娃,咱爹就是那個時候餓死的。”

“不是說是打針死的麼?”

“奶奶說其實就是餓死的。”

“我爹說,吃食堂的時候,燒飯的是站在這個灶沿上的,那鏟子像個鐵鍬。”

“是嗎?三哥,那麼大,倒像是挖田。”

“嘻嘻,等會兒給這灶膛中間撒泡尿。”

“ 哈哈,好的,好的,不要被人看見。”


“大家靜一靜,請各個記工員點名,下面開始文化大革命。”吳大宏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

在一陣“到、有、來了……”的聲音之後吳大宏開始說話了:“今天的文化大革命有重要的活動,凡是參加今天文化大革命的今天早工工分都記5分,凡是今天早工不來參加的遲到的全天只記一半工分。”

“以往不是只扣兩分工,今天怎麼扣一半分工?”

“是呀,這腿走晚了就虧大了。”

“昨天怎麼不早點提醒,把那些病秧子都叫過來混點工分多好。”

“就是呀。”

……

吳大宏聽著大家的抱怨也不吱聲,瞟著眼看著,說道:“今天的文化大革命第一件事是參拜毛主席,請大家站好了,把衣服理正了。”

大夥趕忙站正了身子,整整衣服,不過大家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再怎麼整理,也是參差不齊。

吳大宏拿出一紙張紙,對大家說道:“大家跟著我念,我念一句大家念一句,態度要虔誠,比拜菩薩還要虔誠,聲音要高點,下面開始念。”

吳大宏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高聲念道:“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

大夥一聽也趕緊跟著念:“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

“偉大的中國人民萬歲!”

“偉大的中國人民萬歲!”

“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

“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

“偉大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偉大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歲!”

“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歲!”

……

大家都跟在吳大宏後面念,聲音很大,屋子外面樹上的烏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撲騰撲騰飛了。承山幾人開始也跟著後面大叫,覺得好玩,一兩遍後幾個人開始有點煩了,聲音就低了下來,嘴裡哼哼地也不知道說的什麼東西。

承廣終於不耐煩了,停了下來,對兩人說道:“你們注意沒有,這個毛主席貼歪了。”

“嗯?我看看。”承山站直了,仔細一端詳,“承闊,二娃說得沒有錯,真的有點歪了。”

“三哥,真的有點向左歪,誰貼的?”

“不曉得呢,承闊二娃,不要吱聲,等結束了,咱去告訴二伯。”

“好的。”

正在這個時候,在領讀了不知多少遍後,吳大宏停了下來,眼睛掃了掃大家,問道:“剛才我們念了幾遍了?”

“吳隊長,是10倍。”

“10遍了,那好,麻子,你再念一下,看看記住沒有?”

“什麼?還要記住呀,吳隊長,開頭你可沒有說呀……”舒麻子這回懊惱得不得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你個現世寶,多什麼嘴呀。

“喔,敢情我領讀了這麼多遍都是白念的呀,這麼重要的事不記住了,光記住念多少遍有什麼用?”

“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麻子頭腦裡飛快地回憶著,終於說出一個來。

“還有呢?”大夥跟著起哄。

“偉大的……”麻子本來就不擅長念這些東西,急得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偉大的中國人民萬歲!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偉大的毛澤東思想萬歲!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歲!”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響亮的聲音把剛才的口號念了出來。

“是寶財。”

“還是寶財孝順。”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

……

寶財幫麻子解了圍,大夥心裡倒挺羡慕的,頭幾次文化大革命,吳大宏拿麻子開涮,最後都是寶財幫助解圍的,唉!生兒當如舒寶財。

承闊承廣承山站在大灶上偷偷地笑。

“今天早工就是記住這些歌頌毛主席的口號,大家要記住了,大隊說不定會下來抽查的,到時候說不出來,我可幫不了你們,現在你們自己念,一定要記住了。”

大夥一聽,不得了了,原來還要記住呀,這可苦了大家了,人群裡識字的沒有幾個人,要把這幾句話背下來還真不容易,沒有辦法,不會也得記。

承山一看屋子裡大家都在開始背,感覺到無趣,就像自己當初在學堂上早讀課一樣,拉著剛向灶膛裡撒完尿的承闊承廣,偷偷地跑了出來,直奔二伯家去了。

學校停課鬧革命,初中和六年級沒有放假,梁源平一如既往地去學校,遠遠地就聽見生產隊的老食堂鬧鬧哄哄的,他也知道每次文化大革命都在那舉行,感覺今天不一樣,急忙轉道過來,哪知還沒有到食堂,就看見有三個小孩跑了過來,仔細一看正是承山哥仨。源平感到奇怪,怎麼他們三個這麼早就來上早工,進兒童班了?

“哎,源平,你怎麼?不去學校了,來食堂做什麼?”承山看到源平走錯道,十分奇怪。

“沒有,我聽這聲音挺大的,過來瞧瞧。”

“嘻嘻!源平,快去看看,食堂裡面貼了個有方桌大的毛主席,不過貼歪了。”

“啊!還有這回事?我倒要看看。”源平說著走了進去。

承山三人一看源平走了進去,也不跟著進去了,還是一路小跑去了二伯家。

今天是農曆五月初三,老黃曆上寫著“求子”的好日子,德凱老早就起來燒香,把家裡與之無關的閒人都趕到廚房裡去了。素珍姐妹幾個每遇到這種天,都巴不得有人來攪黃了爺爺拜菩薩。

姐妹幾個正在玩翻大河遊戲。

“牛眼睛”

“麻子花”

“拉鋸條“

“十字花”

……

“翻大河”

“翻大河”

已經連續翻了好多圈,都沒有變成翻大河,幾個妹妹一看輪到素珍翻,急忙大叫。

“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素珍一邊罵著,一邊仔細端詳,要從哪邊翻,才能不至於翻了大河。

“翻大河,翻大河……吔!真的是翻了大河,哈哈,姐,你輸了。” 素珍一不小心,真的翻了大河,幾個妹妹一看素珍輸了,一起幸災樂禍。

“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素珍說得咬牙切齒,伸手就要來。

“姐,快看,三舅他們來了。”

“嗯?哎,真的,嘿嘿!想都想不來的,不巧真的來了,先饒了你們這回。”

承山幾個人一看素珍手上正拿著細繩,知道肯定又在玩翻大河遊戲,承山沒有好話說:“素珍,你又翻了大河了?”

“你才翻了大河呢……三舅,你們過來了。”

“你們約好的?”承廣一聽素珍的話,感到奇怪。

“沒有……我們怎麼曉得你們會來?”素珍也知道,除了挑豬草,承山一般都不會和她們玩,承山感興趣的就是盤弄德凱的藥瓶,素珍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朝堂屋的方向指。

哥仨一看素珍的動作,知道今天是好日子,二伯這天拜菩薩閒人是不能進的。三人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沖進去,都躡手躡腳地朝堂屋走去。

素珍姐妹幾個都停了下來,伸長了脖子看著承山哥幾個走了過去,素珍心裡有點幸災樂禍,巴不得再弄出上一次黃表紙那樣的事件來。

翻大河遊戲就是翻花繩遊戲,用一根細繩系成一個圈,套在兩隻手的食指和拇指上,另外一個人也用食指和拇指來把繩子翻到自己的手上,這個翻的過程由於開始翻之前的選擇不同,結果千變萬化,翻出的圖案也不一樣,如果翻成了一條直線就算失敗,這個失敗的結果就叫翻大河。

頭把香已經到底了,梁德凱正想著去接香,不巧門口悠悠地傳來幾聲“二伯”。

這聲音太熟悉了,梁德凱心裡也正願望著這幾個小子能來上一兩個,好圓了這兆頭。

“是你們仨呀,快進來。”哥仨一聽二伯這聲音,知道他心情不錯。

屋子裡煙霧繚繞,哥仨被嗆得都要流眼淚。

“今天你們怎麼起來這麼早呀?承闊二娃,你們又不上學。”梁德凱接完香,拜了兩拜後說道。

“二伯,食堂的那個毛主席貼歪了。”承廣學著梁德凱的樣子朝門外望了望,神秘兮兮地說道。

“毛主席貼歪了?”梁德凱聽了有些發懵,慢慢地坐了下來,看著承山,“說清楚點。”

“二伯,昨天大姐夫從公社帶回來的毛主席像子貼在牆上,我們看了有點歪。”

“什麼?”梁德凱剛坐下,一下又竄了起來,承山一看,呦!二伯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的,心中都嚇了一跳。

“你們聽誰說的?”梁德凱這回真有點急懵了,連剛才承山說的是他們自己發現有點歪的話都給弄忘了。

“二伯,不是聽誰說的,是我們站在後面的大灶上二娃看出來的。”承山一看二伯急成這樣,急忙解釋。

“還有誰曉得?”梁德凱總算聽明白了,兩隻眼睛急巴巴地直盯著三人。

“沒有,我們沒有說。”

“三哥,不對,剛才源平去食堂,我們在外面和他說了這個毛主席貼歪了的。”

“對對,二娃,你不說我倒忘了,二伯,我們只對源平說過。”

“裡面的人看出來沒有?”

“這個……二伯,我們不曉得。”

“哎呦唩,這可要了老命了……”梁德凱急得直拍腦門子,驚慌表現在臉上,拄著那根蘆竹,在屋子裡六神無主地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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