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没走完

我走在一条一直在重复的街上。

不是哪一条街，就是那种——

你明明拐过了那个红绿灯，怎么又回到烧烤摊了。

风是反的，招牌是歪的，

每一步像踩在湿掉的毛巾上，

软的，滑的，心里有点烦，有点沉。

他在我背上。

很重，一开始不觉得，后来越走越往下坠，

像他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月，是整个七月。

他呼吸贴在我耳朵边上，热气带点凉，

他说话，但我听不懂，

有节奏，像一首我小时候听过但没学会的歌。

我问他你说什么？

他不回我。

我把他放下的时候，他变轻了，

一层皮，空的，像一个脱壳的词语。

我蹲下来拍他肩膀，他忽然站起来，背过身，

往前走了，

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没事”、“我可以”、“我再撑一下”。

我在后面看着，脚却迈不开。

他走得不快，但我就是追不上，

就像那个问题我一直没问，

“你是不是真的……很久了？”

有人从对面走过来，拎着啤酒，脸是我自己的，

我侧一下身让他过去，他没看我，

嘴里念了一句：“你真以为你醒了？”

我低头，裤脚是干的，

再低头，鞋子没穿。

再低头，路没了。

我站在原地，风扇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下来，

吱呀吱呀，像谁在床边转身，

像我在快醒的时候，忘了自己是谁。

他从远处回头，看了我一眼。

没有表情，没有眼神，

只是……像看了一眼我的梦，然后把它还给我。

我醒了。

手心是热的，枕头也是。

窗外有光，风没进来。

我不确定，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