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Brian Wilson (1942-2025）

Brian Wilson (1942-2025)

何其有幸，2004 新婚蜜月時和夫人一齊在雪梨歌劇院看了 Brian Wilson 的 SMiLE 演唱會，那是我們蒙受搖滾之神眷顧的夜晚，也是此生最難忘的演唱會之一。許多年過去，我們仍會時時回味那一夜的種種美好。

Pet Sounds 是我們約會的背景音樂（那套 4CD 的 Pet Sounds Sessions 在 1997 年問世，我們一齊聽了無數次）。我也耗費大量時間蒐集未完成的1967 年 SMiLE Sessions 靴腿，弄來各種版本，當然也買了收錄部分 Session 作品的 The Beach Boys 大盒裝 CD。何其有幸，Brian Wilson 在經歷各種不可思議的人生災難之後，竟在九十年代中期重新發行個人專輯，並在 1999 年重新上路巡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在 2003 年邀請原作詞人 Van Dyke Parks 一齊完成了 1967 年被擱置的「史上最偉大未完成專輯」SMiLE ── 那張早被擡高到神話地位的專輯，完成品竟是我們作夢也想像不到的美麗，原來歷年各種試圖拼湊完成它的 bootleg 都遠遠無法取代作者本人的靈光與才氣。

我的廣播節目「音樂五四三」長年用 Pet Sounds 專輯開場的 Wouldn’t It Be Nice? 無主唱伴奏帶當片頭音樂，無數次坐在錄音室裡播出這段歌，心情永遠是起飛的。這些年在課堂上講解六十年代的搖滾先驅「如何把錄音室當成樂器」，從 Phil Spector 的 Wall of Sound 講起，我常會連結到 The Beach Boys 的 Good Vibrations，套用 Brian Wilson 自己的話，那是一首「可以放進口袋的青春期交響樂」。我也會放 Pet Sounds 曲目的純人聲版本，聽聽 God Only Knows, 那是屬於天堂的歌聲。

我的究極愛歌，是他在錄音室自彈自唱的 Surf’s Up（那是我願意放在『末日歌單』的曲目）。還有 In My Room，脆弱、誠摯，純粹，令人心碎。

是的，他的歌總是那麼純粹。一派天真，卻絕不淺薄，揮灑著無與倫比的才情，眼底卻時時帶著脆弱與憂傷。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多麼殘酷，但沉浸在音樂裡，他仍能像孩子一樣地快樂。

Brian Wilson 的作品，構成了我們靈魂深處那塊最神秘、最美好的地方。那裡永遠閃耀著盛夏傍晚的陽光，搖曳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收音機響著，小唱機轉呀轉，那些歌美麗不可方物，令人目眩神搖，有時令你泛起微笑，有時令你泫然欲泣──就像兒時某個時刻，我們忽然被前所未見的澎湃的美震撼、包裹，那感覺無以名狀，分不清歡喜和悲傷，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今天，全世界為你流下這樣的眼淚。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