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跟中年婦人、搬家、聲音跟文字是一座橋

2025.10.5

「親愛的，你知道嗎？誠實說出自己是困難的。」

「尤其是習慣用文字華麗編排的人，他們會無所適從。」

人一旦習慣用字遣詞來描寫自己來讓人理解自己又不想讓人明白，就會講不出真實的自己，會很困難，習慣是最難打破的，尤其是對文字已經有某種技巧的人更是。

心口合一，心跟嘴巴必須一致，行為跟說出去的字必須一模一樣，真正做得到的作家少之又少。

夜晚的時候我習慣不語，不聽任何聲音，喜歡靜靜的，徜徉在一種平靜的音波中，就像整個人在某種不知名的時空裡遊蕩。朋友問我怎麼算了時差常常覺得我沒在睡覺？有了孩子睡覺都是斷斷續續的，尤其是貪心的媽媽就更碎了，哄睡的時候貪心多了一點時間滑手機，孩子睡著了，多了時間寫文章，寫累就再睡著，一下子孩子又要喝奶了，就又醒了。

當媽媽的第一個十年，通常是這樣斷斷續續的睡眠，睡不飽也沒累死就是這樣撐下去的，後來也習慣了，曬曬太陽讓精神飽滿一點，人又好一點。

最近漂浮在游泳池的時候耳朵浸水，靜音，女兒在旁邊手舞足蹈，而我放空看著天空，我時常無法想像自己有女兒，我還以為自己是個孩子，孩子走著走著也中年了不年輕了，隨便一個女生都可以叫我姐了，隨便一個小女生，問了問都差了至少十歲，當人家的姐好像也沒有多了不起。

就是老了點，歷練多了點，屁話還是一樣多，但每次跟少女聊天，聽到她們的小煩惱我都會不自覺笑出來，中年婦女的思路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生了孩子有了婚姻的中年婦人更是。

戀愛失戀就再看看吧！

工作有賤人就慢慢弄死她。

弄不死就離職吧！

憂鬱症去看醫生去諮商吧！

癌症就好好治療吧該見的人見一見吧！

想出國就好好存錢去吧！

男人嫖妓看是要放生還是可以接受？

男人外遇就放生吧！

想去旅行就快點趁年輕！

中年婦女就是這樣，人生該遇到的爛事都遇過了，有什麼過不去的早就跟水鬼一樣游過去了，灰頭土臉的也跨過了，生老病死也經歷了一半了，當身邊的人已經開始生病老死還是意外，上有老下有小，想的都是現實問題長照問題，年輕時的那點屁事真的不算事。

以前戀愛失戀了就哭成這樣，現在中年人就是哭了三天回過頭來還是要想辦法找到醫生找到床位找到養老院甚至是塔位，所以那些愛情算什麼？

中年人在擔心離婚離不離得了？監護權官司還有孩子的問題？小情小愛都是鼻屎大的事，所以我才說少女最可愛，我最喜歡拍少女，我也最喜歡聽少女的煩惱，那讓我覺得清純可愛。

少女的我想的都是情愛，偏偏不得，但中年的我，想的都是自由，有幾次我已經想好自己離婚的話要去墾丁過著嬉皮的日子，不然就去印度吧！中年的我想的都是這些。

少女情懷總是詩，中年婦人總現實。

2025.10.4

搬家是疲憊的夢魘。

身上多了一個孩子讓一切更困難了，一早起床，大約是六點，窗簾外橘色的光飽滿的曬進房裏，打開窗簾，三個人準備吃早餐，前天發現有印度奶茶，我倒了一大杯，先來個洋蔥蘑菇歐姆蛋，再來點鹹鹹的香腸還有火腿，一點點嫩蛋，夾了幾個麵包，兩塊小黃瓜，拿一個小可頌給她。

這裡的人喝不出來西瓜汁壞掉的酸味？我感到噁心，很討厭壞掉的西瓜汁令人作噁，倒了柳橙汁，說著九點半先生先去新家盯場交代一下，家具要搬進新家，我們也要搬進新家，喝了一口奶茶，香料撲鼻，再咬一口麵包，歐姆蛋鬆軟可口。

一個跨國搬家，前前後後我們累了至少兩個月以上，兩個月他處理大大小小瑣事，我顧著孩子一邊忙著幫他收尾，前置作業太多，簽證駕照還有行李的倉庫，一切都需要縝密的計畫，我們在一個月內搬家，這件事我們兩個人一起做過很多次，但現在我身上背著一個孩子，我也無法像一個搬家工人自己搬沙發了。

有幾次我忙著在公園陪小孩玩一邊跟房東吵電視壞掉賠償的事情，我甚至跟他說：「我現在有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沒有空去處理那些！」房東回我還有時間，我大吼：「沒有時間了！」確實沒有時間了，在公園跟他吵架的時候我們只剩兩個禮拜就要處理好所有事情搭飛機搬家了。

搬家的磨人之處在於爆炸，兩個壓力大的人很容易互相引爆，我們兩個討論事情的時候嫩嬰急著要加入對話，她大聲的啊啊啊啊，我們吵到聽不清我們自己要處理的事情，一件一件處理，以往我可以多幫他一點，但現在我要顧孩子，實在很難幫忙。

我們搬家是兩個行動力極強的人在處理事情，最危險的一次是丹麥回台灣的那一次，我剛動完手術我剛大出血，我沒辦法提重物，我是躺坐在地板上，一個盤子一個盤子慢慢移動這樣打包行李的，但最危險的還是最後的突發狀況，我永遠會記得那個該死的大音箱，重達195公斤的箱子，可以裝屍體的箱子，先生吩咐我有人會來搬走大音箱，我只要把音箱推到門口等人就好，殊不知來了一個丹麥阿伯看起來滿臉皺紋比我爸還要老，他一看音箱195公斤馬上拒絕我，他搬不了，我急了對他說我們一起搬，拜託，我一定要把這個今天送走，不然我明後天要上飛機了，好險他答應了，我最後很對不起阿伯的是我假搬，我不講武德的假搬，我如果真搬了可能就又要上醫院了，我沒辦法讓自己危險下體都是血，只能假搬。

吃了早餐，先生處理好孩子，他先去新家跟工人交代事情，我跟孩子在床上玩，我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床上：「妹妹我們要搬家了，你不要害怕，我們要搬進去新家了，爸爸媽媽陪你不要擔心。」小孩是有搬家恐懼症的，想到忙著搬家忘了提前預告，到杜拜那夜晚她抓狂了哭了好用力哭的好慘，所以必須提前告訴她。

等到差不多要退房了，先生回來，我們三個人最後把一堆行李扛上車，先去新家看見一個印度大叔正在指揮一切，他看起來很放鬆很溫和的做每一件事，我不怎麼放心，總覺得今天怎麼可能有辦法空屋變身成有爐子有洗衣機有冰箱的房子？

房子裡滿滿的東西還有塑膠紙，我們三個人決定先去吃飯，在商場吃飯，我開始吐了，我不舒服整個人胃食道逆流好幾個禮拜，喝胃乳也沒用，我在車上整個人發抖又快吐了，叫先生別給我說話，吃了一點東西好點了，接著我在咖啡廳坐著，先生推著女兒四處晃晃，我休息一下，結果他半小時後匆忙跑過來說我們要回去！工人被擋下了無法繼續搬，我們兩個火上來，我說：「那些人你不用對他們客氣！搞什麼？我們都說了前幾天就說了？」

開車回家，準備理論。

我一邊泡奶餵奶，看著先生往那個黑人走去，我越看越生氣，想著如果那個黑人還是不放行我會過去罵人，後來先生走回來，黑人也種族歧視啊！看著印度工人就覺得自己很厲害顯擺，也不想想自己膚色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我不懂，這讓我更生氣了。

我跟先生說：「如果他要這樣仗勢欺人，我也可以這樣對他！」兩個人都很生氣，最後那個黑人走過來說了我們要上網登入搬家文件就可以了。

我們互看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在那邊鬧什麼？就是看著印度人想要當他們奴隸刁難他們？我真的最討厭這種種族歧視的傢伙，大家都是辛苦生活的人，彼此之間不需要這種刁難為難！處理完，終於又可以繼續，工人說床都在樓下了，我們去附近的餐廳坐著又喝了咖啡果汁，好險這裡的人親切和善，我跟先生要累垮了，孩子不睡覺，從下午就兩個大眼睛睜大看這一切死不睡，餐廳經理是個和藹的女人，她逗弄寶寶甚至把推車接手，我們兩個才可以好好吃一頓飯。

早上十點到下午六點，完成了，進去新家，天啊化腐朽為神奇，整個房子像飯店一樣，有窗簾有地毯有電視有冰箱有爐子有洗衣機有體重計有熨斗有吹風機有烤麵包機，這是第一次我們搬家花了那麼多錢，又是第一次這種包套式的搬家方法，很令人驚艷的是印度大叔的團隊非常專業，幾個小時內，空屋變成這樣，我對他說：「天啊你們真的好棒！讚。」

他笑笑地離開，我們三個人倒在床上，好累，幫小孩洗澡，終於可以一個人好好靜靜，先生抱著女兒睡在另一張床，我們的搬家地獄終於快完結篇了。

好累，這該死的搬家。

2025.10.5

聲音，文字，一座橋，從他們的文字走上橋，下橋，聽他們的聲音，在橋上看看他們，他們的文字跟聲音，串連在一起。

有趣。

有些人的文字老成，聲音年輕了十幾歲。

有些人的照片看起來少女，聲音多了一輪。

有些人的聲音適合朗讀，文字不適合。

有些人的聲音充滿磁性，文字沒那麼有趣。

有些人的聲音裡面帶有故事，文字更有故事。

有些人的聲音在顫抖，文字卻篤定。

文字，聲音。

合而為一，一座橋，走過去，就懂了。

文字跟聲音都是一種媒介而已。

說不出來的就寫出來。

寫不出來的就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