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者的四道心魔：蠻幹、放棄、隨緣、超越

看到一篇神文。描述民主社會走到一定階段之後，成員都會遇到的心魔。衷心推薦給認真做事的大家。​

大家都知道，民主制度的特性，就是盡量平均分配每個人的權力。所以負責的個人或賢明的方法，在社會中的關注與力量，通常都會低得不成比例。​

民主制度本來就是為此設計的。制度本身既沒有辦法，也不應該去選出賢明的方向。某種意義上，民主制度就是以接受平庸愚蠢，去預防巨大風險的一種交易。​

在民主社會中，認真做事的人，很快就會注意到這個「做越多越被誤解」的困境，於是陷入一系列的掙扎。作者將其分為四個階段：​

• 蠻幹 (Unilateralism)

• 放棄 (Withdrawal)

• 隨緣 (Humility)

• 超越 (Ascension)​

在蠻幹 (Unilateralism) 階段的人，會認為因為自己有能力實現那些大家不在乎的正義、永續、平等、繁榮......所以自己有責任去實現。

既然沒人想負起責任好好討論，那就該用各種方法，擴大自己的權力。夥伴不願意幫忙就 PUA 他們。體制阻礙變革就走智慧型灰色犯罪。官僚與大公司平庸邪惡就去攀附權貴或用媒體造神自己。法律腦殘就用程式碼直接繞過......總之，使用一切手段去堅持正確的事。​

蠻幹的路很不舒服，於是走著走著就會開始放棄 (Withdrawal) 。人們會發現即使默默承擔一切罵名與誤解，事情還是沒有任何進展。整個社會本質上就是由微小的惡意，聚集起來的不負責任結構。犧牲自己的休閒、家庭、健康去堅持原則，本身就是蜉蝣撼樹。與其殫心竭慮實現理想，不如拿多少錢做多少事，一切堅守契約原則，勿談身後事，憐取眼前人。

但人總有實現理想的需求，在家種了夠久的花，就無法繼續逃避下去。這時候人們會開始隨緣 (Humility)，用自己能夠輕鬆調度的能力與資源，默默做出改變。有些人會成為知識或技術專家，累積後世能夠利用的知識與資源。有些人會成為令人欽佩的企業主管，建立一個同儕與後輩安心發揮活力的夢幻環境。有些人會維繫草根組織或倡議團體，讓更多人一起維繫相同理念。​

但從作者的角度，這些都是過程。這一連串的來回扭動，都還只在同一個井底轉。即使到了隨緣階段，用可長可久的方式，極為緩慢地實現理想，依然沒有面對「民主制度就是鼓勵不負責任」這個根本問題。​

所以作者認為，最後人們會開始反省自己。也許民主制度就是鼓勵不負責任，但卻可以兼容一些比自己堅持的原則更高尚的東西。也許優雅順暢的原則，反而壓抑了自己去看見其他重要價值的機會。

如果不要成為原則的奴隸，而要成為它的主人，要去接受與交流更多的美善價值，那麼從蠻幹到隨緣的一系列想像，那一系列基於自己個人的想像，都是畫地自限；而世上有多少錯誤噁心的組織與體制，去阻礙自己珍視的原則，則根本都不重要。這個階段作者稱為超越 (Ascen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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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看到這篇文章的你，大概都還跟我一樣，在蠻幹與隨緣之間，不甘心地反覆打滾。我其實很懷疑個人有辦法用非宗教性的方法進入超越 (我反對宗教性的方法，因為給有心人士太大的利用空間，而且我認為那跟放棄沒差別)；但即使方法還不具體，它依然是一個值得自我期許的終局。我們可以先把它放在那裏。​

我認為作者這項梳理的珍貴之處，在於清晰地點出「理念」與「責任」這些沒有理由放棄的東西，如何在民主社會，使正直的個人受到侷限，並帶來扭曲。

在我自己的經驗中，越是聰明、認真的人，越容易一輩子卡在蠻幹 (Unilateralism) 跟放棄 (Withdrawal) 階段，最後空留悔恨。這不是因為他們畫地自限或我執太深，而是因為整個人類文明，製造了一個極為巨大的，個體永遠不可能解決的，集體與個體之間的不正義失衡。這個題目過於龐大，聰明的人太愛解題，於是一輩子被困在題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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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樣的失衡該如何緩解 (而且基於它的本質，我明白個人永遠無法想到方法，去緩解這樣的失衡)；但不要被這種失衡綁住，而同時在實現原則履行責任的同時，接觸更多不同方向的美善，也許是一種同時能讓自己與整體，都得以自由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