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重构生活·Day 2：重建

第二天
人生中有哪一次，是你作了一個「重構生活」的選擇後，覺得終於做了順從自己意願的事，又或是有對得住自己的感覺？
分享一下你重構了甚麼，它可以是任何一個部分，它如何影響著你？即使是一件小事也可以。

我现在正在一个重构的过程中。这个重构，不是任何“一个”简单的部分，而是我的整个生活：婚姻、职业、居住国。这其中，对我来说最核心的改变是职业，因为它触及了我最深层的自我认同和身份定位。而且因为我原本从事的就是国际性的职业，所以如果职业不变，不管我走到世界任何的角落，我的社交圈层并不会有质的变化，但职业的大转折，却带来了最深层的打碎和重构。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如果要从第一次动念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 16 年了。

接下来似乎要说，如果从真正执行开始算起多久了。但我觉得这个计算很困难，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动念，准备工作就已经开始。因为从那个念头升起的那一刻，我们的兴趣、日常活动、读的书、接触的人、去的地方……等等等等，就已经跟没有那个念头的时候不一样。所以，开始执行的具体时间点大概是不可溯的。

所以还是要从动念说起。我原来的工作领域是国际法。在选择这个职业方向的时候，我对国际法抱着一种理想主义的热情。我相信法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捍卫正义，可以帮助我们的世界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这个信念第一次受到挑战，是在 16 年前，我作为审判观察员，在金边全程旁听了柬埔寨特别法庭第一案康克由案的审理过程。后来我有了更多的国际组织工作经验，对法律和其实际运行都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仍然相信法律的作用，但同时也更清晰地看到它的有限性。

在那个时候，我隐隐开始觉得法律并不能满足我。从柬埔寨回来之后，在跟朋友的一次聊天中我们谈起这个，她问我，如果法律为什么不能满足你？什么可以满足你？我当时并没有太多思考，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因为法律不解决终极问题，我想追问终极问题。可是什么才是“终极问题”，怎样才能“追问终极问题”，我并不知道。

我就这样带着这个念头，在法律领域继续工作了 16 年。在国际组织工作一两年之后，我很快发现自己完全不喜欢任何朝九晚五的工作，于是回到了学术界。学术界的压力是隐形的，时间和工作内容都至少在表面上自由。这种“自由”的假象，加上家庭的原因，让我暂时“安稳”了十几年——然而“安稳”只是表象，内心其实仍然在寻求那个我所谓的“终极问题”——其实今天，我想我不会再用这个词。我想我可能会说是更“存在性”的问题，不是关于“我们要做什么而让世界运行得更好”，而是关于“我们自身如何存在”。

所以对心理学的兴趣和学习，对宗教和灵性的接触就都不是偶然。但这些做为爱好是一个方面，作为一个职业，对我而言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转折。我此前的整个身份认同都是建立在我的职业之上的。因为它代表的不仅是我做什么工作来养活自己，更是直接表明了我的生活方式（国际性的工作）、思维方式（理性和逻辑）、我的核心关切（世界性的议题）和核心价值观（普世、平等、包容）。这个过程如果真的要细细回溯，我大概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心力。而现在“重构”尚未完成，感觉我在情感上也还没有到可以仔细审视这段经历的时候。

其实当下，也还是时常会有动摇、自我怀疑和对未来的恐惧。但是“顺从自己的意愿”和“对得起自己”却是肯定的——而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人生中有哪一次”的问题，因为我从来都是这样生活的，这大概也是我对自己最满意的一点：我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意愿而生活。日常的小事当然会有，但在人生方向的抉择上，我从来都是顺从自己心意的。所以我的“重构”，并不是从不顺从自己的意愿到顺从自己的意愿，而是自己的意愿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其实以前也已经有过很多次小的“重构”，换工作、换城市等等，只是这一次的改变幅度比较大，所以冲击更大，重构的过程也更困难。

我现在新的工作，是人生教练、冥想导师和占星师。除了工作领域的变化，对我而言尤其重要的，其实是离开一个机构，而完全作为自由职业者和一人公司而工作。因为我渐渐发现，工作的时间和地点彻底自由，对我来说不仅是重要的，根本是必不可少的，是我的核心需求。虽然稳定和自由往往不能兼得，现在的“重构”充满了现实层面的不确定和风险，但因为需要自己搭建起一个系统，也充满了新鲜的刺激，层出不穷的创意和灵感。每一天都可以在工作中、在跟客户的接触中有新的感悟、学到新的东西。这种每天都很有动力起床的感觉，大概是这个“重构”的过程在当下对我最直接的影响吧。至于未来，就需要我自己一砖一瓦地去搭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