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任教師與市場：讀《兼任下流》

重讀《兼任下流》這本書，其實讓我感慨萬千。我之前還沒有告訴你過：我沒有選擇繼續讀博士，試著去爭取大學教授的身分；除了是因為目前沒有足夠的經費支撐我的學費、生活之外，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我讀了《兼任下流》這本書中所描述的美國大學的現況，而且我發現，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臺灣的、我熟悉和摯愛的大學與系所中。我身處在大學內的這七年間，這股「兼任」的風潮，也慢慢改變了我熟悉的土地，讓它和回憶不再相同。

為什麼，大學教職的窄門愈來愈難進，卻開出了愈來愈多兼任教師的職缺？在我讀完這本《兼任下流》後，覺得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大學無法預估學生的人數。學生有可能選擇就讀其他學校，也可能選擇不繼續讀大學。選擇就讀本所大學的學生，可能比原本預估的人數多了很多，也有可能比原本預估的人數少了不少。於是，大學內的行政人員為了應對這種不確定性的市場，最常見的一種做法就是：減少正職的教授職位，多啟用兼職的、約聘的教授來教學。

這樣說下來，兼任職位佔領大學校園，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我是說，在市場上是可以理解的，和現在社會的經濟發展的狀況相符合。但是，如果我們從整個社會的觀點來看：大量的在大學內啟用兼任職位，意味著我們把這個國家最優秀的一批研究人才，放置在低薪、不穩定而且過勞的崗位上；也意味著學生的教學並不能得到足夠的支持，因為學校寧願花大錢起蓋新的設施、打廣告來行銷，也不願意聘請一位穩定的、可以長期陪伴學生的正職教授。

而這樣的情勢發展下去，現有的兼任教授、以及有志於成為大學教授的碩博士生，將會對這樣的工作環境覺醒、失望，進而離開。可是，如果失去了這些研究的人才，大學也將會失去培育新的研究者的能力，變成單純的畢業後職業訓練所。但是，我們要考慮到：「研究」是一個社會能自覺的發展、進步的關鍵之一。如果失去了傳承研究的能力，大學教育的失敗將會成為國家未來的失敗，那便是名符其實的「動搖國本」了。

身為大學培育出來的知識分子，面對這樣的狀況，似乎也只能徒呼負負了！所以，在那一天到來以前，我們為了今天與未來的人們，必須捍衛大學的研究與教學的性格，避免被市場、營利的理路過分的入侵；必須重新構想、改造這種蔓延全社會的「兼職」風氣，確保專業仍然能受到尊重、而不是淪為出錢的人呼來喚去的一件貨物；並且，在這個各行業的兼職人員都愈來愈多的社會，必須確保兼職人員的生活有足夠的保障。

如果我們不預先思考這些問題，也許，有一天這些問題會臨到我們自己。

2025/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