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度咖啡因的一天,卻更清醒
最近的夢總是在差旅中,不同城市的酒店房間,不同的路上,以及被安插在車上交通的臨時會議,心卻沒有任何明確的目的地。夢不長,但裡面的移動感太強了,像在跑過一整場沒有停歇的跑步機,不斷地被某種任務召喚著不斷移動,也許是已經歷經過太多的戰鬥,身體不焦慮,等待著什麼被完成,只有腳底不停地感受地面的質地,像是在一座不斷變形的城市裡穿行。醒來的時候沒有驚恐,沒有劇情殘留,只有一種,終於從某個過度用力的維度中抽離出來的輕盈感。
只是,我還看不到那個什麼被完成,就急匆匆的被趕到現實裡,尋找答案。
醒來時那種沒有咖啡因的清醒感,像是一次正確的放棄。放棄了提神,也放棄了焦躁。我開始懷疑,以前靠咖啡撐起來的日常,究竟是在應付什麼?好像一切都要很清楚、有序、有方向感,但其實那只是讓自己不再失控的假象。
睜開眼後才記起比起出差瘋狂以咖啡續命,落地之後每天攝取因子量急遽降低,居然睡得格外沉穩。原來身體不需要那麼多刺激才能沉靜。沒有提神反而更好,沒有那種過度清醒的假象,也沒有漂浮的躁動。就像把日子從高頻的通知聲中暫時抽離出來,讓整個人沉在一種未被打擾的時間裡,多麼神聖,也簡單,好像終於讓身體決定今天該用哪種速度醒來。
我只是想知道,那些當我停下來,不再講話、不再計畫時,還留下來的,是什麼?很多時候我們活在「我正在成為」的劇情裡,卻忘了「我已經是什麼」才是實際存在的部分。這個語言的轉向很微小,卻也很巨大。
我開始說「我在這裡」,而不是「我會到那裡」。
這個月開始嘗試調整,並沒有預設要變成某個更好的樣子,也沒有設下一個目標要去抵達。更像是把一片葉子交給水流,慢慢沉下去,不去抵抗,只是讓它自然地落在該在的位置。這種「我是什麼」的狀態,把語助詞一個一個剝掉後留下來的核心。沒有努力,沒有前提,也沒有轉折。
我也拋下了「期待」這個詞以及相關用法,這本身就有一種將自己拉離當下的習性。期待某種改變、某段進展、或某個更好的自己,其實都暗示著此刻的我還不夠。那樣的預設會讓日子變成一場永遠要修補的工程,像牆縫裡一直滲水,永遠在補,從沒真的完工過。
如果停在「是」這個字呢?不再定義我是誰,也不再套入我是什麼人,只留下「我,是」。語言被懸在半空的那一瞬間,不再陳述什麼,而是開始成為一種存在的聲音。很小,卻比任何鼓舞都穩定。
要把報告寫完、跟要把什麼完成,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可我一早就卡在一個語言上。是「我正在完成」?還是「我是能完成的人」?聽起來像是同一件事的不同時間點,實際上卻牽涉到整個身體的調度方式。前者是推動,後者是承認。前者需要力氣,後者只需要允許。
語言的選擇,正在用一種姿態,讓自己抵達,當「我正在努力」來拖延真正的完成,但當我對齊結果,來替自己保留或不踏出一步的餘地。語言像是一道窗簾,拉開與否,決定陽光會不會進來。
我是什麼的狀態?這句話像是在試圖界定一種無法定義的存有。蓋掉「我想要」,改去「我正在」,而是「我是」。這句話原本應該平靜,卻在我內心激起了小小漣漪。為什麼語言總想把人封裝成一種狀態、一種成果?就像報告寫完與否,影響的不是產出,而是我對自己的許可。
所以當我就是完成,那不是吹牛,而是一種結構上的選擇。我不再強迫自己證明進展,而是讓這個進展在語言裡發生。這一點改變了整天的節奏。即便什麼都沒寫,身體只要進入了一種完成的狀態。這種狀態會自己召喚出行動,而不是被安排進去。
最近的受到貴人的幫助與照顧,像是默默轉暖的氣候,沒有誰主動靠近,也沒有誰明說喜歡,卻總有些不易察覺的善意,輕輕落在我身上。有人在恰到好處的幫我拿了資源,有人主動排除不必要的麻煩,有人說話時眼神變得柔軟。我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這些,只是這次,我沒有懷疑,單純的接受著。
桃花好轉,是一種很奇妙的說法。彷彿命運的花期開始上升。可這不是玄學,是身體開始不再害怕親近。過去那種「不想應對任何人」的倦怠感,慢慢被一種「我可以好好存在」的自信取代。有人看見我,而是因為我終於開始不再忽略自己。
過去的我,總會第一時間猜測:是不是我哪裡表現得特別好?是不是這些善意只是誤會?像是沒辦法純粹接住善意,總要用推理把它拆解,才能安心。但這陣子的我,好像不太一樣了。那是因為我愛自己比較多了嗎?這種說法其實有點可笑,又有點誠實。我從未那麼確定自己有愛自己,但在沒有愛別人的期間,好像真的有多一點餘裕留給自己。也許只是不再那麼想證明自己值不值得被愛。
所以當一切都在好轉,或許不是因為我學會什麼方法,而是因為我不再消耗自己。這種不消耗本身,就是一種自愛的形式。不再將自己當成交換條件,不再視每一段關係為自我價值的證明。而是安靜地,讓關係自然地來,自然地留,或自然地離開。所以現在,我就讓自己這樣醒著。沒有喝咖啡,也沒有匆匆的寫下或是追逐待辦事項。報告也許會完成,也許還需要推敲,但這個狀態本身已經足夠,不是「正在成為」什麼,也不是「即將完成」什麼,而是,我就這樣在這裡。其實沒有那麼難,只是我在選語言。在「完成一件事」與「讓自己進入完成的狀態」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有時我會故意慢下來,等身體對齊心意,再一起啟動。昨天的懶,不是拖延,而是等待對的語言。不是說服自己要去做,而是讓自己真正想做。這個轉折很小,卻決定了整天的節奏。
前幾日的懶洋洋沒有錯,它只是在告訴我:不是每一天都要被用來證明有用。有時候,剛剛好的鬆散,反而更像是一種深度的對齊。就像那個夢,一場沒有抵達的差旅,比起一直要去哪裡,只是單純提醒我,我一直在移動。而這種移動,不總是需要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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