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的薄霧 第二十一章 「熊貓」血

落墨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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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妙將車倒進了車庫。她的濕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物已然半乾。
手中握著那部一按還是能擠出水來的手機,黎妙徑直走進了廚房。
灶台前,陸止正在翻炒,滿屋飄香。
「我回來啦!……今天我的手機掉到湖裡了。」黎妙訴苦道。
「撈上來之後關機了嗎?」陸止沒回頭,正專注於鍋裡最後的收汁動作。
「關了。」 黎妙低聲回應。
「這是最後一道菜——你點的『四喜烤麩』。」陸止一邊說一邊把炒好的菜盛入盤中,「等等啊,等我把燉生敲也端上餐桌,就來幫你搶救手機。前幾天剛好看了一篇文章,講怎麼處理浸水手機,今天你就給我送了個練手機會,不錯。」
「你先去洗手吧,準備吃飯。」陸止回頭瞥了黎妙一眼,神色一頓:「你是不是蹦進水裡撈手機了?......你這丫頭,怎麼總和個小猶太一樣的財迷。咱們這兒的湖水裡有Naegleria fowleri(福氏耐格里阿米巴蟲),從鼻腔進入身體,會引發PAM(原發性阿米巴腦膜腦炎),雖說這病極其罕見,但只要得了死亡率大於97%。」
「是柯諧——那個IT團隊的中國人,他撞上了我的槳板。我大頭朝下掉進湖裡的。」黎妙抽了抽鼻子,語氣裡滿是委屈。
陸止一聽,忙把她圈進懷裡,安慰的:「沒受傷就好。」
「柯諧真是太討厭了,以後我再理他,我就不姓黎。」黎妙氣哼哼地把手機遞給陸止,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放在一條乾毛巾上,熟練地拆卡、擦拭、檢查接口。
「是不是可以用吹風機吹一下?只用冷風。」 黎妙小聲問。
「不用。」陸止邊說邊去取大米,「把手機埋進大米裡,靜置24到72小時再開機,應該還有救。等會兒我就下單再給你買個新的。這個手機若是能搶救回來,先給艾瑪拿著玩好了。家裡就她還沒手機呢。」
「好呀!」黎妙立刻應聲,情緒似乎好了些。
「先去洗個熱水澡,別凍著了。等你洗完我們就開飯。」陸止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三天後的清晨,陽光灑滿了整間臥室。黎妙剛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
客廳裡,陸止已經從米盒中把手機取出,並充好了電。手機表面乾燥潔淨,水痕都消失不見了。 「來,試試。」 他把手機遞給她。
黎妙按下電源鍵,屏幕緩緩亮起,熟悉的解鎖界面躍然而出。
「活了!救活了!好像沒什麼毛病。」 黎妙驚喜地叫道。
陸止卻搖了搖頭,「別高興太早,得再觀察幾天,小心後續出毛病。」
黎妙走過去,輕輕靠在他肩頭,將他的手握進自己的掌心,「你這雙手啊,真是靈巧,就沒有它們不會做的事情。它們是咱家最值錢的寶貝了。」
陸止嘴角微揚,一抹柔和的笑意悄然浮現。
「你那個同事,你們現在還說話嗎?」陸止問道。
「我可不敢理他,太喜怒無常了。」 黎妙一邊嘆氣,一邊抱怨道,「你要是讀過他寫的東西,就會發現,這個人真真就是一個矛盾體。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像他這樣又善良又刻薄,又正派又邪惡,又寬厚又狡詐,又成熟又單純,又幽默又暴躁……」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迷惘。其實她早就察覺,自己總是對那類聰慧絕倫、複雜多面的靈魂格外著迷,或者說,被深深吸引著。她曾讀過一個故事,叫《The Eyes of the Snake》(蛇眼),收錄在日本作家小松左京的短篇小說集《Uncanny Stories》(不思議的故事)中。故事裡提到,蛇的眼睛具有強大的誘惑力。如果你在叢林中遇見一條蛇,千萬別直視它的雙眼,否則你會被深深吸引,忍不住一步步靠近,最終難逃死亡的命運。黎妙覺得,那些聰慧而複雜的人,就像擁有蛇眼般的存在,危險卻無法抗拒。
」 大概是九十年代的電影看太多了吧。我總是對那種 『聰明又危險』的人設著迷。明明他們身上寫滿了 『危險,切勿靠近』,可偏偏讓我忍不住一步步走近,想要讀懂他們那如迷宮般的頭腦和性情。比如《沉默的羔羊》裡的漢尼拔,禮貌、優雅、睿智,像極了舊時代的紳士,可下一秒就能把人分屍,一點一點吃進肚子;又比如《女人香》裡的弗蘭克,粗魯、直率卻極其聰慧,說話句句擊中要害,偏偏又帶著一點凜然的詩意;還有《亡命天涯》裡的聯邦副執法官吉拉德,冷峻敏銳得像顆子彈,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伸出一隻善意的手。這類人身上總有一種讓我上癮的張力。和他們相處,就像站在雷暴邊緣,你知道那裡危險,卻還是忍不住被那種危險的光芒吸引。 「
陸止看著黎妙,神色有些凝重,說道:「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銀幕上的崩壞人格,你只需要欣賞幾個小時;可現實裡真正的『矛盾體』,卻可能一點點蠶食你的情緒,擾亂你的生活節奏。再迷人的設定,一旦牽扯進現實的生活、情緒,甚至生命,那就不值得了。」
「我曉得的。」 黎妙鑽進陸止的懷裡,雙臂環住了他的腰。

幾個星期後。
凌晨兩點,附近突發連環車禍。黎妙所在醫院的急診室燈火通明,空氣中瀰漫著碘酒、酒精與血腥交織的刺鼻氣味。
黎妙的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剛完成第六位車禍傷員的入院記錄,就聽見監護室傳來主治醫生急促的喊聲:「Katherine, please go to the blood bank immediately to retrieve Rh-negative red blood cells and plasma in preparation for the transfusion in Room 7.(卡瑟琳,請立即前往血庫調取Rh陰性紅細胞和血漿,為七號病房的輸血做準備。)」
另一名護士跑過來,告訴了她具體情況:「The patient is a 14-year-old girl. She was in a car accident that injured the femoral artery in her right thigh. She has lost over 2000 milliliters of blood, and her blood pressure has dropped to 65 over 40! (病人是一名十四歲的女孩,因車禍導致右大腿股動脈受損,出血量超過2000毫升,血壓已降至65/40!)」
黎妙跑到血庫。血庫管理員調出了血型庫存列表:
Rh−紅細胞庫存:
AB Rh-:0單位
A Rh-:0單位
B Rh-:0單位
O Rh-:3單位
一般認為每失血500毫升,約需輸注1單位紅細胞。七號病房的病人失血量超過2000毫升,需要輸注至少4單位紅細胞。
「Do we have sufficient plasma on hand? (血漿夠不夠?)」 黎明問道。
「We have enough plasma in stock, but the red blood cells need to be urgently sourced from another hospital. (血漿庫存充足,但紅細胞必須立即從其他醫院調配。)」
黎妙回到急診室。
五分鐘後,黎妙接到了血庫管理員的電話——附件三家醫院都沒有Rh陰性紅細胞。
黎妙咬咬牙,轉頭衝同事說道:「I have AB negative blood—the same as the patient in Room 7. I’m ready to donate! (我是AB型Rh陰性血,和七號病房的病人血型一致,我來獻血!)」
「Are you out of your mind? (你瘋了嗎?)」 值班醫生快步過來攔住她, 「Yes, you're AB negative, but a standard whole blood donation usually collects 400 milliliters, and from that, we can only extract about one unit of red blood cells—around 200 to 250 milliliters. Plus, female donors typically need to wait four months between donations. Didn't you give blood just two months ago?(你是AB型Rh陰性沒錯,但一次全血捐獻的採血量通常為400毫升,而這400毫升全血只能分離出大約1單位紅細胞(200到250毫升)。而且女性捐獻後通常需要間隔四個月才能再次獻血。你二個月前剛剛獻過血,不是嗎?)」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兀地插進來:「You're a middle-aged woman, almost in menopause—why would you donate blood? Let me do it instead. I am O negative. (你一個快更年期的中年女人,獻什麼血?還是我來吧!我是O型Rh陰性血)」
不用回頭,黎妙就知道身後的人是柯諧。連續好幾個星期了,只要黎妙值班,柯諧總會溜溜達達地過來坐坐。黎妙向來把他當空氣,他來也罷,去也罷,她都是脖子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可柯諧一點也不在意,始終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黎妙怒氣騰騰地吼道:「I'm only 37—I was born in 1986! Who the hell are you calling menopausal? (我1986年出生,現在才37歲,絕經你個頭啊!)」
柯諧沒有理她,望著值班醫生說道:
「People with Rh-negative blood cannot receive Rh-positive blood, as it can trigger a potentially fatal immune response.
AB Rh-negative is considered the very “picky” blood type when it comes to receiving red blood cells, as it can only accept Rh-negative units—O−, A−, B−, or AB−.
In emergencies where AB Rh− blood is unavailable, doctors may choose to use O Rh− red blood cells as a temporary substitute after carefully weighing the risks. O Rh− is known as the universal red cell donor.
My blood type is O negative. So theoretically, I can donate to the patient in Room 7. Am I right?
(Rh陰性的人不能接受Rh陽性的血液,否則可能引發致命的免疫反應。而AB Rh陰性是所有紅細胞接收者中非常 「挑剔」 的血型,只能接受Rh陰性的紅細胞(包括O−、A−、B−和AB−)。
如果在緊急情況下找不到AB型Rh陰性紅細胞,醫生可能會在評估風險後選擇使用O型Rh陰性紅細胞作為『緊急替代輸血』。O型Rh陰性被稱為『通用紅細胞供血者』。
我的血型是O型Rh陰性,理論上完全可以為七號病人輸血。我說得對嗎?)」
「Absolutely right(完全正確)。」 值班醫生笑著回答。
黎妙怔在那裡,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意外,又感動。
片刻的沉默後,她領著柯諧走進採血室,熟練地戴上手套、準備採血用具。她沒有看柯諧,但聲音低而清晰:「請坐下,把袖子捲起來。」
「你幫我找一個可以後仰躺下來的沙發吧!我暈血。」 柯諧說。
「真的假的?」 黎妙驚奇地望向柯諧,問道。
「自然是真的!」 柯諧神情誠摯地回答。
黎妙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她推進一個閒置的沙發,臂彎裡還掛著兩條小棉毯。
柯諧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挽起右臂,露出靜脈清晰的手臂。他眼神平靜,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黎妙一邊消毒,一邊壓著他的手臂尋找穿刺點。她的動作迅速而乾淨。
柯諧平靜地望著黎妙將針頭準確地刺入自己的皮膚,望著自己的血液穩穩地流入血袋。
」 你又騙人,你根本就不暈血。我都沒有你勇敢。別人給我抽血的時候,我從來不敢看的。「黎妙一邊把棉毯蓋在柯諧身上,一邊責備道。
」 你給我講講獻血輸血的流程吧。為什麼我獻的是全血,你們一會兒只給小女孩輸紅細胞呢? 「柯諧沒有理會黎妙的指責,問道。
黎妙低頭檢查針頭的固定,確認血流平穩後,又替他把另一條棉毯輕輕鋪在腿上。
黎妙坐到他的身側,語調平穩而專注:「我們現在採的是『全血』,也就是一袋裡既有紅細胞,也有血漿和少量血小板。但在真正輸給病人之前,這一袋血會被送到血站或醫院檢驗科進行『成分分離』。用離心分離技術,我們會把一袋血分成三部分——紅細胞、血漿,還有血小板。分開後會分別標記儲存,根據不同病人的需要,有選擇地進行成分輸血。」
「看來我這袋血,能救好幾個人哪。」 柯諧輕聲插話。
「沒錯。」 黎妙點頭,「你現在這袋血,紅細胞可以給七號病房的小女孩;血漿可以用在別的患身上,比如嚴重燒傷或者凝血障礙的病人;至於血小板,有可能會送去血液科,用在白血病患兒身上。」
「那個小女孩只需要紅細胞嗎?」 柯諧低聲問。
「她大出血,血壓已經掉到65/40,首先要補紅細胞,恢復氧輸送能力。血漿也會補,但要配合她的凝血功能指標決定用量,不能盲目地全輸進去。」 黎妙頓了頓,補充道:「你這袋血採完之後,我會盡快把它送去分離室處理。分離完成後,血庫會把指定量的紅細胞發放給急診。最快兩個小時內,我們就能給她輸上你的紅細胞了。」
柯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掛在旁邊支架上的血袋,裡面的血液一點點匯聚成深紅色的漩渦。
」 你是第一次獻血吧? 「黎妙問道。
柯諧沒有回答,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 謝謝你。 「黎妙柔聲說道。
柯諧依舊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躺著,只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黎妙覺得柯諧躺在那裡負鼠般裝死的樣子很可愛,決定逗逗他。」真沒想到你也是Rh陰性血,中國人比例很少的。因為太稀少了,他們都叫咱們『熊貓血』。「
「你又來女巫神棍『蒙人』的那一套,當我不讀書麼?你是自私自利的熊貓血,我可不是。O型Rh陰性被稱為通用紅細胞供者,AB型被稱為通用紅細胞受者。咱們在品質上那是天地之別。「柯諧睜開眼睛,戲謔地說。
「你這個人怎麼就不會好好說話呢,一開口沒有不嗆人的時候。你就是沒有好好讀書! AB型Rh陽性被稱為通用紅細胞受者。而AB型Rh陰性,只能接受Rh陰性的紅細胞,包括O−、A−、B−和AB−。而且在血漿輸血上,情況是反過來的,AB型無論Rh是陰性還是陽性,都是通用血漿供者;而O型是最 「挑剔」 的血漿受者,只能接受 O 型血漿。「黎妙覺得自己的火氣又被柯諧頂上來了些,心裡暗罵歸根溯源,柯諧絕對就是屬王八的,四六不懂,還咬住她就不撒口。

「哎!講真!你老公是陰還是陽?「柯諧像是突然想到一個關鍵點,猛地扭頭目光炯炯地望向黎妙,把她嚇了個哆嗦。

什麼是陰還是陽?把每句話都能說得如此難聽,柯諧真真也算個人才。看在他今天「高尚」了一把的份上,黎妙決定不和他斤斤計較了。「陸止是A型Rh陽性。」

「你們家三個孩子都是什麼血型?」 柯諧繼續追問道。

「老大A型,老二B型,老三AB型。他們三個Rh都是陽性。」 黎妙答道。

「可惜了,你要是再生個O型的老四,你們家ABO就算湊齊了。」柯諧調侃道。

「這件事兒,我們家無論如何湊不齊的。我和陸止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黎妙繼續耐心作答。

「事在人為嘛!」柯諧不懷好意地笑著說。他笑得太開心了,左臉頰上居然若影若現地浮現了一個酒窩,氣血充盈得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根本看不出是一個正在獻血的人。

「相鼠有皮,你豈能總是這樣人而無儀!」黎妙氣憤地說。

「好好說話,你這樣子像是掉進了書袋子裡,誰聽得懂?」柯諧繼續肆無忌憚地癟三。

「我突然想到……」 柯諧望著黎妙,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Rh陰性的媽媽要是懷了Rh陽性的孩子,會不會出問題?我記得好像聽說過什麼 『新生兒溶血』……」

「很好的問題。」 黎妙頓了頓,語氣變得平穩而緩慢,「Rh陰性的媽媽如果懷上Rh陽性的寶寶,最大的風險就在於——免疫系統會把寶寶的紅細胞當成『外來入侵者』來攻擊。」

她輕輕把血袋的位置調整了下,繼續說道:「第一次懷孕一般沒事,因為母體通常還沒產生抗體。但在分娩、流產,甚至做過侵入性產檢(比如羊水穿刺)的時候,胎兒的紅細胞可能會混入母體。母親一旦識別了這些『異物』,就會開始產生一種叫 『抗D抗體』的免疫物質,它們會記住『Rh陽性』這個標籤。」

「然後……下一胎就危險了?」 柯諧眉頭蹙起,語氣低沉。

「對。」 黎妙點了點頭,「如果第二個胎兒還是Rh陽性,那些抗D抗體會直接穿過胎盤,攻擊胎兒的紅細胞,造成嚴重的溶血,醫學上叫『新生兒溶血病』。」

「會嚴重到什麼程度?」 他追問。

「輕的會出現黃疸、貧血,嚴重的可能出現水腫、肝脾腫大,甚至胎死宮內。」 黎妙聲音放輕了幾分,「而且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醫生就要提前干預——有時是孕中期就需要宮內輸血,甚至終止妊娠。」

柯諧一時間竟有些發怔。

黎妙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著說:「所以我們必須提前預防。現在醫學手段很成熟了,只要在第一次產後72小時內,給Rh陰性媽媽注射『抗D免疫球蛋白』,就能阻斷她對Rh陽性的免疫記憶。簡單講,就是幫她提前『消滅證據』,這樣下一胎就不會觸發免疫攻擊。」

「所以這針……很關鍵。」 柯諧若有所思。

「對,非常關鍵。」 黎妙點頭,「而且不僅是產後,在妊娠中期、流產、胎盤早剝、羊穿等操作,也都要補打這針。有時甚至打兩次、三次。現在產前血型篩查、抗體滴度監測已經是標準流程了。我們會根據抗體濃度和孕周,判斷胎兒是否有溶血風險。高風險時,還要用彩超監測中腦血流速度判斷貧血程度。」

柯諧安靜地聽著,神情罕見地收斂,良久才開口:「那……萬一已經溶血了呢?還能救嗎?」

黎妙輕輕一笑,語氣平和卻篤定:「當然可以。出生後如果發現了溶血,我們有幾種治療方式,比如藍光照射、換血、輸血。光療是最常見的,能分解體內過量的膽紅素,減輕黃疸。如果情況嚴重,像出現了貧血、肝脾腫大甚至神經損傷,那就需要換血治療了——把寶寶體內的有毒代謝物、抗體和受損紅細胞全部替換掉,相當於救命的『清空重啟』。」

她頓了頓,神色微凝:「不過換血是大創治療,對新生兒的負擔很重,不是每個孩子都挺得過去。所以我們寧願早發現、早干預,甚至從孕期就開始預防。」

空氣沉靜了幾秒。

黎妙轉頭看他一眼,語氣帶著點探究:「你怎麼突然對這些感興趣?」

柯諧略微偏過臉,嘴角浮起一邊懶懶的弧度:「隨口問問而已……你說,你好好一隻『熊貓血』媽媽,跟了陸止那傢伙,結果連一隻『小熊貓』都沒養出來——不覺得可惜?」

「你不希望將來你的孩子都是Rh陽性血嗎?沒有現代醫療技術,像咱們這樣的熊貓血注定是要慢慢絕跡的。我是真的高興陸止幫助我改變了兒孫的命運。」黎妙真誠地回答。

柯諧側頭看她,神色淡淡:「我只是覺得,不是一種人,就算結了婚也難走到最後。你明明聰明剔透,卻偏偏選了條難走的路。」

「柯諧,我是吃了你家的米了,還是嚥了你家的糠了,你怎麼總是巴不得我倒霉啊!像這種白骨精放屁——空穴來風的話更是張嘴就來。我本來還想感恩節的時候,請你來家裡吃烤鴨的。既然你這麼看不上我們夫妻兩個,不來也罷!」黎妙怒氣沖沖地說道。

說完,她低頭確認採血進度。400毫升的血已經順利採集完畢。

黎妙熟練地拔針、止血,用繃帶和棉球將穿刺點包紮妥當。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距離感。

一切收拾停當,黎妙提起血袋,轉身前往檢驗科。臨走前,她還不忘叮囑一旁的護士:「There’s a drink and some snacks in the refrigerator. Could you please bring them in to Jaxon?(冰箱裡有一份飲料和點心,請幫我拿進去給Jaxon。)」

太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透過病房的窗簾縫隙灑在小女孩的臉上。她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睛終於睜開,清澈的目光重新恢復了神采。經過四個單位紅細胞的緊急輸入,她的臉色不再蒼白,額頭的冷汗退去,呼吸逐漸平穩。

女孩的母親早已熱淚盈眶,輕輕握住女兒的手,不敢相信她終於從鬼門關前走了回來。母女二人喃喃地說著話,小女孩轉頭看向觀察室門外的醫生和護士,露出一絲虛弱卻明亮的微笑。

新的一天開始了,生命的希望,也隨之悄然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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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藏月想完成一部自绘插图的半自傳小說。所謂半自傳,即亦真亦幻講述歲月的困惑。 小說我會繼續寫下去的,大綱都改得更狗血了,就是最近在製訂全家的旅遊計劃,沒時間沒精力,等8月中旬以後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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