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煩惱中學習

提到我自閉症兒子的事，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說，「上帝為你關一扇門，必定為你開一扇窗」，尤其是這句話出自我母親的口中，而且還不停地跟我重複。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我當下更期待的是，知道上帝會為我開哪一扇窗。

既然誰都不知道，那就什麼都不用說，只需要聆聽就好。

說到我母親，從小就帶我去上教會，卻從來沒有成功地把我變成基督徒。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六歲左右吧，每次考試以前，我都會向上帝祈禱，請親愛的主耶穌，讓我成功地通過考試。

奇蹟似的，每次禱告都帶來六科滿分的成果。於是，那時我特別相信上帝。

後來年紀稍長，母親開始帶我去做周日彌撒。每次我都發現她總是在打瞌睡，直到大家站起來唱聖詩才醒來。當然，做彌撒的時候，我也聽不懂教會長老在講什麼，當小孩的我只覺得很無聊。

每次的聖詩時間，聽到母親唱歌五音不全，我都在發抖。發抖的原因是，因為忍不住笑，又不敢打擾大家，憋在肚子里，不由自主就全身抖動起來。而且那時，我也跟不上大家在唱什麼，只是期待趕快結束，讓我可以到外面去玩。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了卡通湯姆歷險記 (Tom Sawyer)，我特別能理解湯姆逃彌撒的心情。

說不定就是因為不夠尊重上帝，我才會生到一個有問題的小孩。正如同我媽講的 :「前一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得這種果。」

成人以後的我，發現事有蹊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怎麼會去使用佛教的「輪迴」來解釋問題？

 誰都不想生到有問題的小孩。

不幸的是，我自己之前造了點小孽，現在有我兒子這個燙手山芋在我手上，又甩不出去，該怎麼辦？我的窗到底在哪裡？

 當然，我也不敢再去找上帝，因為小時候從來沒有好好做過彌撒，一直在偷笑，現在遇到了麻煩，上帝一定懶得理我，有窗戶也不會為我開。

試試讓他像個正常的孩子去上學？那時他四歲。

結果，去了學校尖叫，害得老師也尖叫，兩個人一起歇斯底里。

算了，試著讓他去學音樂吧？

他兩歲的時候，看人彈鋼琴看到不肯走。

剛開始，所有的小孩都必須從啟蒙班上起。

啟蒙班老師告訴我，課堂的最後，她都會留一段時間讓小朋友畫圖，而我的小孩不畫圖、亂丟筆、不合作，一直要去玩鋼琴。

Nani　？他要玩鋼琴？？？

有了，這是他的窗。

而我呢？　

我的窗是福爾摩斯，我當了一輩子的私家偵探，尋找適合我兒子的道路。　

 好了，我的後現代敘事有點誇張，該回到正題了。　

總結下來，我從煩惱中的學習辦法就是，不斷地試錯，不斷地重來，不斷地改進。以實驗的方式，得到最滿意的結果。

雖說，我在實驗過程中也浪費了很多時間，但是每一個步驟，都需要我不停地思考、琢磨，找策略，安排，實踐。這一整套流程，讓我不但變得更聰明，而且還學會了從挫折中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更重要的是，我遇到了更好的人，比如説這個啓蒙老師，當年爲了教我兒子，她還專門買了一堆有關自閉症的書來讀。當然，這其中還有不少其他的音樂老師，他們都是我兒子生命中的貴人。

今天，他們都變成了我的朋友，一起支持我兒子，一起看他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