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行 (二)

夢裡，她聽見一把女聲；沒來由便認定那是母親的聲音。那聲音溫柔，彷彿帶笑，像空氣般處於四周，環繞著她。那被聲音擁抱的感覺很真實，卻如此陌生。

『不用怕。他們不會傷害你。』

不知道是母親的聲音有鎮魂之效，還是身體連懼怕的力氣也失去，她確實沒有一絲懼怕，即便有了看到地獄的心理準備。

她醒在高床軟枕上、陽光的溫暖裡。身處的房間雅緻，有視野廣闊的窗戶，能看到外邊翠綠草地和草地另一端的高聳樹林。角落裡的小几上置了香薰，飄來木香，靜心宜人。坐起來環看，便覺這房間裡的一切剛好，不多也不少，在序國也是難得一見的精緻。

一個少女走進來，見著她是嚇了一跳，幾乎打翻手裡托盤。未幾，少女往她燦爛一笑，急步往一旁小桌走，放下托盤，便離開了房間。

「小留姐姐！小留姐姐！」

「說了，不要這麼大聲說話。」

「快叫大夫來！」

「醒了？」

「嗯！我去叫大夫吧！」

她驚訝不已。門外的人說的竟然是序國的語言。是她還沒離開序國，還是北國人說的也是同樣的語言？

少女的腳步聲遠去，門上傳來敲門聲。想要應門，卻被甚麼卡住喉嚨，沒說出口。對方也沒乾等，輕輕推開了門。與那活潑的少女不同，來人是個穩重的青年女子，身上穿著亦更為莊重。往她微笑，點頭，來人不緩不急地走到床前。

「你好。可有覺得頭暈？」

「沒⋯⋯沒有。我⋯⋯在北國嗎？」

「是。這裡是北國西南地區東和郡的正羅城。我們在城郊的樹林區找到你。」

「樹林⋯⋯風動！風動呢？」

「你是說你的馬嗎？」她不住發狂般點頭，對方微笑說，「受了點傷。在馬廄養著。」

「那就好。那就好。」

「比起來，你沒半點傷，身體卻甚為虛弱，有中暑的症狀。我們家大夫給你扎了幾針，多服幾劑藥，休息幾天，你該會感覺輕鬆不少。」

「我⋯⋯」聽罷，確實有點浮的感覺，「⋯⋯竟然病了？」

「能醫不自醫。」來人曉有意味地笑，說，「放心。我們家大夫享負盛名，醫術不下序國段氏。」

來人轉過身去，往一旁小桌走，動作俐落地沏茶。一時被其爾雅的舉手投足吸引視線，未幾才悟過來。

這人知道她的身份。

耳濡目染，且頗有天賦，她在序國少有名氣；但畢竟年輕，且未出師，尚未入流。然而，段氏家族世代從醫，名聲在外，其父親段況更是醫術高超，聲名遠播。只是，段家一向行事低調，段況更是深居簡出，並沒讓人輕易認出的可能。

對北國恨之入骨的父親，可也是北國人的眼中盯？

門上傳來敲門聲，門隨即打開。

「阿布大夫。」女人向來人頜首，便往一旁移步，讓出床前空間。

她一刻未能將視線移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