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冰冷，像夏天的尾巴

西瓜是傍晚切的。刀一拍，“啪”，裂开，像谁在屋里拍桌子。红瓤露出来，亮，汁水顺着刀背流，滴到案板上，“啪嗒”一声。

我伸手摸，冰，带点甜，忍不住舔了一口，凉得牙根一颤。

切成大块，丢搪瓷盆里，红的，白的，黑籽亮亮的，像嵌了一排小玻璃珠。端去放冰箱，一推门，凉风扑脸，像有人把一片湖水泼过来。

到夜里，雨下了，窗外有风，吹得纱帘一抖一抖。把瓜拿出来，盆子冻得冒白气，手一碰，跟摸井水差不多。

咬一口，嘎嘣，汁水一下子冒出来，甜，凉，像有人从后头打你一巴掌。女儿两只手抱着一块，嘴边全是水，笑，眼睛亮晶晶。

老婆在沙发上，拿筷子慢慢挑籽，说：“冰过的，才算瓜。”

我嗯了一声，又低头啃一块，牙齿挤出声，脆，像夜里一只虫子在草里叫。

雨点噼里啪啦，敲铁皮棚，跟人聊天似的。西瓜一块块少，盆底露水印。我啃最后一块，白瓤，甜味没了，只剩脆。

我想，夏天也差不多。走得慢，带点风，带点雨，不声不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