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42 當別人的辛苦讓人過意不去的時候

今天用腳走了許多地方，因此到了傍晚，我又去了按摩店。

這是這趟旅行第三天連續都去了同一家，也是因為就在我們飯店隔壁。九十分鐘腳底按摩加上手肩頸頭部，泰銖六百。怎麼說呢，就是非常便宜。

當我這樣說「便宜」的時候，我不知道恰不恰當。這也是我這三天來特別有感觸的事。

我們用了「非常便宜」、「CP值很划算」去衡量一個勞力的工作，我自己會覺得很過意不去。這三天來，我的按摩阿姨都很努力地做著她們的工作。我有時候覺得她們好辛苦，今天我剛到的時候，因為是週日，所以生意超好，我需要再等三十分鐘才能輪到我。

當這位中老年的阿姨疲憊的腳步帶我上樓的時候，我都覺得她可能已經累了一整天了。我等三十分鐘，也就是說她們是一個接著一個，不知道有沒有休息。我們花了六百，說不定她只收到三百？或是更少？我給的小費給了一百，希望她的努力有被鼓舞到。

但當我這樣想的同時，我也會想，辛苦的工作大家都是一樣的。她付出了她的努力，只是因為這個努力是體力活，是一個我可能沒能體會到的辛苦，我會覺得超級辛苦，有點過意不去。但這是她維持生活的能力，而且已經工作了幾十年以上。我也同樣辛苦地工作了幾十年，我們可能是一樣的，只是我無法體會她那樣的辛苦。

是辛苦嗎？還是我想太多了？

在曼谷，我們可能用很便宜的價格買到了很好的服務。曼谷市區不停有新的百貨出現，到處都是閃閃發光的購物中心，但我們走進很多巷弄，會看到很多可能生活得非常辛苦的人們，或是躲在騎樓下，或是睡在路邊。我會覺得這座城市的貧富差距非常大，這是資本主義的世界，也是一個觀光大國可能出現的狀況。

那些為我們服務的人，她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下班後要搭多久的車才能回到家？家裡有幾個孩子要養？每天要按摩多少個客人才能維持基本開銷？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該怎麼想這件事。

也許這就是旅行中最複雜的部分，你享受著異國的服務，感受著不同的文化，但同時也會看到一些讓你不太舒服的現實。你不能假裝沒看見，但你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給小費算是一種表達嗎？還是只是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當我躺在按摩床上，感受著阿姨專業的手法，我想起台灣也有很多這樣辛苦工作的人。清潔阿姨、外送員、工地工人、夜班保全，我們都習慣了他們的存在，習慣了他們提供的服務，但很少去想他們的生活。

也許「便宜」這個詞本身就有問題。我們說便宜，是因為我們用自己國家的物價在比較，但對當地人來說，這可能就是合理的價格。我們覺得過意不去，但她們可能只是在認真做自己的工作。

三天的按摩體驗，讓我重新思考什麼叫做「值得」。不是所有的價值都能用金錢衡量，不是所有的辛苦都是我們想像的那樣。也許我該學會的不是同情，而是尊重，尊重每一個認真工作的人，不管他們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再過兩天就要離開曼谷了，回到台北後，我不可能再每天按摩，但我會記得這幾位阿姨疲憊但專注的眼神，還有她們在我肩膀上留下的溫暖，或是她們壓得我喊痛的時候，取笑我時的笑聲，也許那給她們帶來的是一種成就感。

當我們用很便宜的價格得到很好的服務的同時，也許該想的不是同情，而是感謝，感謝那些讓我們的旅行變得更舒適的人們，謝謝她們認真溫暖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