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痒:时间重塑记
IPFS
2022年,姐姐离世。
那之后的生活与记忆,像被碾成粉末——
漂浮、无声、无形。
我什么都抓不住,只有敲打的声音还在。
起初是敲键盘:写一点,删一点。
后来换成敲木头。
从自制小桌、架子开始,理性得像在治疗自己。
可那种“正确的制作方法”很快让我厌倦。
我需要更原始的触感。
于是,我捡回那些被砍伐后的树桐——
厚重、潮湿,带着腐香。
未经处理的木头会裂,
我在裂缝里看到自己。
为了修复它,我上网查资料,
就这样误入了漆艺的世界。
漆,不容轻忽。
它黏稠、敏感、带毒。
一次接触,痒七天。
那一年,我也许只有十天没痒过。
身体几乎成了代价。
可那种生不如死的痒感,
反而让我确知——自己仍活着。
漆的世界极度讲究时间。
每一层都必须干透、打磨,再覆上一层。
百层漆,就是百天的劳作。
每一日的痕迹都会留在表面——
像一段段显影的时间。
我原以为自己在制作漆器,
后来才明白,是漆在制作我。
碎裂的记忆在重复的工序中逐渐有了秩序。
那些被粉碎的日子,被一层层封存、抛光、呼吸。
不知别人是否也有这种时光幻觉——
总觉得这几年时间无声流逝,
仿佛世界被擦去了边界。
而漆,让时间重新有了实体。
它需要等待、忍耐、修补、反复。
它要求你把身体完全交出——
让汗、水汽、呼吸都渗入其中。
如今,我敲打的不只是木头。
我在敲出时间的回声。
在一层又一层漆面下,
那个被打成粉的我,
正缓慢聚合成形,重新反光。
漆痒至今未消。
每次复发,都像是一种提醒——
生命仍在发酵。
手上那些被漆侵蚀过的痕迹,
比任何语言都更像纪念。
姐姐离开的那一年,我以为世界已干涸。
如今我知道——
漆不是涂抹,是重生。
而时间,也确实能被一层层打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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