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跟那些一輩子的暴力創傷、她不求回報的愛我、親愛的女兒你為什麼選擇當人呢？

2025.10.20

看著舒淇說著《女孩》的幕後花絮，她說著：「暴力這個事情，是一個很黑的黑暗面。就我以為我好了，可是你再看到的時候，你還是會受傷。」我想起心理諮商師對我說：「目睹暴力其實對小孩是非常傷害的行為。」我才發現自己看到母親對於弟弟的暴力都遺留在我腦海，那些暴力一拳拳暴打，還有父母之間的拉扯跟怒吼還有破破爛爛的衣服，那些都在爆擊我的腦，所以我的腦也因此壞掉了。

那些暴力並沒有消失，而我看見的碎玻璃，那些血液流竄的樣子，還有眼淚，最讓我害怕的是樓上的腳步聲，那種急促想要爭奪想要輸贏想要去死的急促，那是傷心的，那是令人懼怕的，所以當我懷孕八九個月，他在line 上面失控罵我的樣子，我的胸口急促，有幾個瞬間我心中的害怕變成湖泊，我怕他馬上拿著菜刀來桃園殺我，我害怕他真的想要用一把鋒利的大菜刀砍死我。

那天我問他：「你們家經常有爭吵，都不怕吵到不可收拾嗎？」最後我回他：「我在家是靜默的，因為我知道吵下去是刀會砍上來，是會喝農藥，會真的弄死人，所以我從不頂嘴，我在家是靜默的，我弟上次頂嘴，我爸把整台桌上型電腦踹到稀巴爛，腳底是血。」

暴力是什麼？暴力對我來說很像農藥，很像她們每次爭吵過後吵著要喝的巴拉刈，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她們可以一人一大瓶直接喝死她們自己，那年我不到十歲，已經受夠那些暴力還有淚水，已經受夠那些情緒不穩動不動就用死威脅別人的大人。

而那些暴力也像遺毒一樣，存在於我身體裡的某個深處，小時候我以為每個人的家庭多多少少都有賞巴掌，都有關廁所，都有那些語言暴力還有肢體暴力，直到去年我才知道不是這樣，心理諮商師告訴我這很不正常。還有我跟親愛的娓娓道來那些暴力，她睜大的雙眼還有眼眶有淚的看著我告訴我：「如果我14歲知道你家是這樣，我會告訴我爸媽！想辦法救你。」

我看著舒淇導戲的樣子，演員說有時可以看見她瞬間紅了眼眶，我心想舒淇好勇敢，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如此果決直視自己的創傷。

就像我問弟弟：「你還記得那些暴力嗎？」

「不記得，不想記得，不敢想。」

他是故意忘記的，但我目睹媽媽打他的樣子，我忘不了他滿臉是血，鮮血直流面目猙獰的樣子，他哭的好慘，我忘不了，目睹那些暴力讓我常常倒在血泊中，倒在那些我無力的血泊中，弟弟只要被打一次，而我卻在腦海裡的血泊中看了千千萬萬次他被毒打的樣子。

有幾次我問自己問天：「媽媽你愛我們嗎？」

如果愛，為什麼下得了手？

如果愛，為什麼打得下去？

以前我以為自己會打孩子，後來自己生了孩子，我連小小的打我都打不下去，我會深呼吸告訴自己：「她是寶貝，她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深呼吸幾次，我連惡意的話語都不說，我會靜音，我才知道我的爸媽根本不配當父母，那些暴力只是為了抒發自己的情緒，那不是愛，那只是最自私又狂妄的私人慾望。

期待《女孩》，看的時候我也許會隱隱作痛，也許會再次倒在血泊中，但敢直視自己，就是走出自己最快的路了。

「親愛的，如果你有小孩，我希望你明白一個暴力的舉動會是人一輩子的陰影，如果你愛你的孩子，收拾那些慾望，如果你真的愛，就不該動手。」

2025.6.12

三十歲之後的友情只想留給相處舒服愉快自在的朋友，在一起的時間彼此都能滋養對方，想起來都會笑的那種美好時光，現在的我只想要這種朋友。雖然下雨，依然乘風破浪的帶著女兒去鶯歌的朋朋家，一到她家立刻軟爛躺下來，女兒在她家玩瘋了，我跟親愛的也可以好好聊天，聊很多很深的事情。

我才知道原來我從來沒有把很多不對勁告訴她，其實我的朋友常常覺得我可能家庭美滿快樂，他們都不太知道我原生家庭發生的事，尤其是在他們得知我媽媽很早很早就自殺身亡都會嚇到，因為我根本看不出來。

結果小梁告訴我上次聊天完她想了那個問題很久很久，因為我告訴她我的記憶裡面從來沒有爸媽唸故事給我聽這件事，我的書本都是自己唸給自己聽的，她說她想了好久原來她稀鬆平常的日常竟然在另一個人身上完全沒有出現過，這一刻她很震撼。

我以前從來不覺得不正常，或者說我一直以為大家的家庭有點暴力被打被罵都是多多少少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太會把那些不對勁跟朋友說，可能那時候的我對於原生家庭的破事也很麻木了，那些一天到晚要喝農藥自殺的人，不到十歲的我甚至厭倦到內心很想叫他們直接喝一喝去死算了，我到三十歲之後才開始思考我原生家庭裡那一個一個生病的大人，一個一個不對勁的大人，我才知道自己其實承受很多高強度暴力不合理不正常的家。

小梁告訴我，她的家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次暴力，任何一種都沒有，我所經歷過的那些，她的世界裡完完全全沒有發生過，那些暴力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像某種樹枝一樣，用不同方式擴散，所以我遇過生氣就拿我頭撞牆的姑姑，把媽媽罵成狗的姑姑，把我心愛娃娃丟給狗咬爛的姑姑，把弟弟打到滿臉鼻血的媽媽，生氣就把電腦踹爛鍵盤整組踹爛腳都有血的爸爸，生氣就拿香蕉刀割我的阿嬤，一言不合就要喝農藥的媽媽跟奶奶，一言不合吵架就拿菜刀互砍的爸媽，甚至衣服打架到破破爛爛。

這些都是我的童年日常，我甚至以為那是正常，除了這些實質暴力，剩下的就是滿滿的冷暴力跟語言暴力，我不到十歲的時候就會看人臉色，因為我很怕爭吵，我很怕樓上傳來的腳步聲，我很怕我爸媽又吵架，我很怕我阿嬤跟媽媽又吵架又哭哭啼啼又包包拿著要離家出走，我很怕的事情在我爸媽離婚之前幾乎每個禮拜都在發生，爸媽回家的時候我跟弟弟第一件事情就是趕快躲起來，我跟弟弟都好怕媽媽，媽媽好兇，我從來沒有媽媽任何溫柔的回憶，沒有抱我沒有親我的回憶，甚至記憶中的媽媽都不說話，連她的聲音我都記不起來，在我的回憶裡媽媽是一個很兇很可怕的存在，她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很怕吵，那個時候我很喜歡爸爸，爸爸很有趣，很幽默，爸爸臉上常常有孩子的笑容，所以我跟弟弟都愛爸爸。

爸媽離婚後，我的日子終於平靜很多，沒有那些八點檔的劇情，只剩下平靜的生活，有一天阿嬤跟姑姑來學校找我告訴我媽媽死了，那一年我十歲。媽媽自殺喝農藥死的，死掉的樣子很難看甚至把自己的弟弟嚇到臉色鐵青，媽媽最後的身體是嚇人的。你問我這個世界上的惡意是真的嗎？我會告訴你這個世界上的惡意比你想像的多太多，結果那一天得知我媽媽去世，鄰居小孩竟然在學校跟別人說：「她媽媽根本沒死只是跟別的男人走了。」很可怕吧，這就是當時十歲的我接觸到的惡意，但我的童年有很多很善良的存在，有很善良很有愛的老師跟朋友，他們讓我覺得我的童年是快樂的，所以我把原生家庭的那些不正常直接忽略掉自動麻木。

我從小就很會觀察人，大人們臉上的情緒我都看懂，我甚至可以說出他們內心的不舒服，所以我在家中扮演著大剌剌的諧星，想要緩和所有家中的不舒服，殊不知那個大剌剌的女孩卻是家裡最敏感的人，那些大剌剌只是無意識的防衛機制，某一種麻木，讓自己不要被任何尖銳刺傷。

三十歲過後，住在國外的日子，戒斷躁鬱症藥物的日子，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自己沉澱思考的日子，我開始細數那些一個一個不對勁，還有那些有病的大人，他們身上的病很多，那些病來自他們內在情緒，他們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有病，或者說他們根本認為自己很正常，他們沒有病識感，他們生氣的時候會作勢要傷人或者傷害自己，不能動手的時候他們動口，他們嘴巴有如硫酸，一字一句狠毒尖酸刻薄，對於最親近的人，他們殘暴心狠手辣的潑灑口中硫酸，那些言語很難聽，甚至比髒話更難聽。

「你就跟你媽那死樣一樣。」

「你那個死人個性就跟你媽一樣。」

「哭就灌屎灌尿。」

「好什麼好。」

是的，連說好也會被我爸罵，我連第一次疑似月經來不知道怎麼處理，第一件事也是被他罵，好可憐，做什麼事情都被罵。後來我看公務人員的姑姑每一次看見阿嬤就是跟罵狗一樣 暴怒的壞脾氣，不耐煩的口氣，每一次都讓小小的我疑惑？為什麼要那麼兇？為什麼？一天到晚打電話跟別人抱怨自己兒子跟自己不親的阿嬤，一天到晚回家洗澡就出去隔壁喝酒的爸爸，是啊他跟自己的媽媽無話可說，他把自己的幽默善良都給其他朋友，他對自己的媽媽好兇，他對自己的媽媽好沒耐心，那時候小小的我都想著，你這樣對你媽媽，你有想過我們會不會學起來這樣對你？

結果他現在一直抱怨弟弟不回家，我們都不打電話給他。

然後有一天我就發現弟弟對阿嬤的口氣就像另一個爸爸一樣，那些暴力傳下來了，弟弟跟阿嬤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像爸爸了，我常常跟弟弟吵架，我說你那是什麼態度？他回我：「你也一樣。」

無意識的人繼續傳承著無意識的暴力，有些人留下言語暴力，有些人留下情緒暴怒問題，有些人留下癌症，有些人留下迴避型人格，而我切除了甲狀腺，躁鬱症，子宮頸癌初期，那些暴力讓我切掉很多器官，而那些心理生病的人還問我為什麼生病？有什麼好躁鬱症的？日子過太爽才憂鬱。

我做了很多事救自己，可以讓自己好的事情我都去做去嘗試，看了很多書，認真思考那些生病的大人他們的狀況，甚至用不同的方式跟模式去溝通，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夠努力去溝通，去表達我自己，這一切都可以改變，後來證明一切錯誤，那些人狗改不了吃屎，他們沒有病識感，不願意改變，或者說享受著對弱小孩子宣洩情緒的快感，他們依然故我，依舊用同樣的模式對待我，但他們不明白的是我已經有自己的自我意識，或者說我內在的小孩已經比他們的內在小孩成熟太多太多了，好幾年我試著很多辦法最後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少接觸，好好鞏固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讓自己堅強到不會被他們的情緒煽動，但太難了，我很容易內耗，我很容易因為他們無心的一句話開始自我貶低自我懷疑，我會好幾天都在想他們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對我做過的事，我會一直想一直想，一直進行情緒反芻。

後來進行心理諮商是因為能試的我都試了，能做的我都做了，但我還是一直瘋狂的反芻，看到我爸的簡訊電話會驚慌緊張生氣，我想著我需要另外一個人告訴我那些我沒看見的盲點。

記得有一次心理師跟我說：「這樣聽下來，你失去好多東西，好多器官。」

那時候我聽不太懂沒什麼感覺，現在我才聽懂，我真的失去好多，我的身體幫我承受好多好多，所以身體器官壞掉了還要被我罵。我對我身體的樣子就殘暴的跟我爸爸一樣，就像阿嬤有一天不小心砍檳榔把自己手指砍斷了，還要被我爸罵的狗血淋頭半夜一直哭，我對我身體也跟他們一樣殘暴。

小梁說我對人真的很好很好，她說我對她真的很好。她說老家還留著我送給她的多多還有一本書，多多上面寫著：「幸福多多。」

小梁是我的國中同學，這個世界上我覺得對我最好最疼我的女人，我曾經說過哪一個男人像她這樣對我，我就要嫁給他。我記得她常常給我很多可愛的小餅乾小糖果，她知道我很喜歡吃糖果，她會寫好多可愛的紙條給我，包容我的很多任性，我那些天馬行空的夢想她都用她的方式支持我，生日的時候她準備滿滿一大袋的禮物，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媽媽載著她還有一大袋禮物來我家，她就是對我太好，好到被嫉妒那一種。

我異想天開想要打工賣手作物品，她幫我找到台中的打工，她陪我去打工，她陪我一起手作手縫那些小東西，想學跳舞的時候，她去看我表演，我對攝影有興趣，她送我一大台拍立得，我想要參加攝影比賽的時候，她陪我一起上山下海拍照拍出我腦海中的美好，我開攝影展的時候她送花給我，我說要去澳洲打工度假的時候，她送我搭飛機淚眼汪汪送我走，我談戀愛的時候一個人難過在澳洲帳篷裡哭泣的時候，她又從台灣寄了二三十公斤的精神糧食給我。

她說：「友情無價。」

她對我的好就是好到會讓人流淚的那種好。

今天問小梁一個問題，請問你爸媽帶給你最美好的特質是什麼？

「是愛。」

「我可以好好愛一個人不求回報，付出就是快樂的事情。」

謝謝小梁那麼愛我。

我常常在想沒有人教我怎麼愛人，而我怎麼會？

我當然會，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不求回報的愛著我，不像我的家人愛著我都是有代價的，因為老天派了一些小天使在我身邊用我不曾被對待的方式教會我怎麼愛人，所以我成為一個有辦法溫柔愛我女兒的人，我擁抱我女兒，我親我女兒，我可以用一種被愛好愛滿的方式去愛我的女兒。

因為小梁就是這樣愛我的，把我愛好愛滿。

2025.3.4

1.

第一次一個人帶女兒去打預防針。

「你很勇敢喔！」

「我也很勇敢。」

「我們很棒。」

我想到一件事，很諷刺的是活了三十幾年，被家人唯一稱讚的竟然是帶小孩這件事，我覺得很幽默也很悲傷，好好笑，我其他優點他們都看不見，我帶小孩的辛苦，他們卻看見了。

2.

那天吃飯的時候弟弟幫我盤子上放了豆苗。

好像生了孩子之後，他知道我很辛苦，過年的時候洗碗，還特別煮了麵給我跟先生吃，這些小小的舉動我都有看見，這是弟弟愛我的方式。

3.

內耗的人好辛苦，終其一生都在跟自己對著幹。

但沒有辦法，因為腦袋就是會一直不受控的想起那些不該想的事情，很多人都說不要想就沒事了，但他們無法理解那種內耗是關不掉的鬧鐘，它就是時間到了一直響關不掉。

有一陣子的我會想憑什麼那些人快快樂樂，而我一天到晚被那些關不掉的鬧鐘困擾著？我好生氣，到底為什麼？

既然鬧鐘關不掉，我只能想辦法把它當成背景音樂了，現在的我會告訴自己，響了，好，我要想其他事，每一次它響了，我就讓自己想想其他事。

4.

不要被既定規則綁住，玩就是要好玩，玩就是要放開心去玩，所以我想在這段時間大膽一點玩花，我想創作真正讓我內心澎湃的東西。

一束花是這樣，總讓人看見當下的渴望。

藝術是這樣，可以讓別人看見我是誰。

5.

那一個下午我帶著耳機，專心的把洋甘菊一朵一朵插入鐵絲，必須是中間，一個不小心花就會整個散開，我想到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可以在死前專注的創作真的很幸福，有一種真正燃燒生命的感覺，創作讓我感到非常快樂，那種快樂是內心的飽滿，很實在的快樂。

很喜歡手作，用手去打造心中的美，那會讓我忘記時間，一個下午，只有花只有我，真快樂。

6.

那時候在丹麥我寫了一張明信片給一個嬰兒，我請她媽媽等她長大的時候再給她看。

那個嬰兒八歲了，好快啊，很快的她就會看懂我寫給她的字。

八年了，真沒想到我現在身上躺著一個嬰兒，還是自己的。

「親愛的女兒，你為什麼選擇當人呢？」

7.

那一天我跟姑姑說就算我女兒考最後一名我也愛她，姑姑就對著我女兒說：「就算你考最後一名，姑婆也愛你。」

為什麼我的小時候沒有人這樣跟我說呢？

我想到丹麥的樹，我想起那一片總是給我滿滿力量的森林，我的樹們如果看見我現在的模樣一定會感到驕傲，我現在是一個很棒有滿滿真善美的媽媽。

8.

「親愛的麗文，你為什麼選擇當人呢？」

「因為我想要好好的活出自己，我想要創作任何美的事物，我想要發光，我想要活出真實的美麗，我想要好好的享受身為人的所有七情六慾。」

「我想要活出最美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