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方式的轉變:從命令到請求,打破潛在的權力施暴
早上,一位平常沒太多交集的工程師主動找我聊天。原本只是寒暄,沒想到卻聊了很久,談到工作細節,也談到彼此過去的經歷。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談話方式,在以前的職場並不常見——不是由上而下的命令式溝通,而是平行對話的交流與理解。
這讓我想到一個很深刻的變化:我們這個世代正處在一場「溝通方式的轉變」中。
一、從「命令」到「請求」:一場溫和卻深刻的革命
過去,許多領導人、主管,乃至家長習慣用命令的語氣進行溝通,彷彿權威與效率是最高價值。但今天,這樣的方式很容易激起反感與抵抗。若想要有效地與他人合作,「請求幫忙」反而可能是更具效力的策略。
這不是權術,而是一種對關係與人性的理解:當你以請求取代命令,你讓對方保留了主體性。
二、理解複雜世界,承認個人侷限
每個人都有專業的盲點,所謂「隔行如隔山」,如果你不是工程背景、不是財會專長,那就應該承認自己不知道,並誠懇地請求協助。這樣不但不會被看輕,反而會得到他人的尊重與幫忙。
相反地,若以權威自居、對外行事物裝懂、強出指導,反而容易引起反感甚至被孤立。
三、權威的侷限與虛幻
在職場或家庭中所擁有的「權威」,其實大多來自某種制度或位階的授權。一旦離開這個場域,你的身份也就一併消失。
權威不是你「本身」的能力,而是某種暫時性的結構安排。
所以,如果習慣倚靠權威說話而不培養真正的說服力或協作能力,一旦離開體制,將什麼也不是。
四、責任歸屬的差異:請求讓對方更有餘裕選擇
當你命令別人做某件事,其實也是在將責任轉嫁:對方照做,後果卻可能由他承擔。而當你以「請你幫忙」的語氣開口,責任其實仍然在你身上,對方只是「伸出援手」。
這樣的責任分工,更符合現代團隊合作的邏輯,也更能建立互信的關係。
五、打破潛在的施暴結構:語言不只是語氣,更是權力的實踐
這樣的溝通轉變,並不只是語言上的修辭問題。它其實也在打破一種更深層的潛在結構:權力施暴的可能性。
心理學上曾有一個震驚世界的經典實驗——史丹佛監獄實驗。研究者將一群普通大學生分為「獄卒」與「囚犯」,幾天之內,「獄卒」角色的學生就開始對「囚犯」進行心理與身體上的羞辱與施暴。這說明了:只要人自覺握有權力,就很可能產生控制與壓迫的慾望。
而當我們今天開始拒絕命令語氣、改以請求為起點時,其實正是在鬆動這種權力—暴力連結的結構,讓「指令」變得有選擇、讓「順從」變成自願。
六、世代差異的迷思:不是年輕人難搞,是他們不再默默承受
很多人批評現在的年輕人「難帶」、「太敏感」、「講不得」,但我們是否也該換個角度想:他們不是不願配合,而是不再願意接受無來由的命令與壓力。
從小在開放教育中長大,許多年輕人已內建「平等」與「自我主體性」的價值觀。他們在意的是過程是否合理,是否被尊重。這樣的態度,也讓傳統的「一言堂」管理風格越來越行不通。
但這並不意味著年輕人就是不會施壓或控制他人。事實上,我也觀察到,當一些年輕人一旦被拜到較高的位置,也可能快速學會「命令他人」與「行使權力」。
這提醒我們:問題從來不是出在哪一個世代,而是我們是否有反思權力與溝通的意識。
七、請求,不是軟弱,而是深層的平等實踐
很多人覺得「拜託一下」「麻煩幫我」這類語句很軟弱、很沒架子。但我反而覺得,這正是現代人際關係最強韌的語言之一。
因為它建立在「你可以拒絕我」的前提下,才能顯現出「你願意幫我」的價值。
請求,不是放下尊嚴,而是尊重對方有選擇的自由。
八、語言的微小改變,帶來關係的深刻革命
我們身處在一個權力與結構都在轉型的時代。在這個過程中,語言不是最無害的東西,反而是最有力的場域。
從「命令」到「請求」,從「你應該」到「你願不願意」,從「我說了算」到「我們怎麼一起做好」——這些看似微小的語言改變,其實正是我們如何共建一種非暴力、非支配的共處方式的開始。
後記:
或許,我們這一代不是最會管理、最會領導的一代,但我們可能是第一個開始質疑「命令與支配等於效率」這個假設的一代。而這場看似溫柔的語言革命,正是未來合作型社會的奠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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